“先生我讲完了,先生?”少年冲着对坐已经失神的老人摆了摆手,将他从刚才的故事里拉回到了现实中。
老人望着眼前的少年,欲言又止,一脸的不可置信。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道,“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果这是生死之战,我已经因为自大输了,你却没有趁人之危。如此以来,叫我如何是好?”
“先生多虑了,我只不过是讲了几个故事,先生听困了而已,对接下来的风向没有任何影响,先生不必为难,一切都交托命运吧。”少年盘腿静坐,躬身致意。
老人还礼,起身离开,面对众人的询问,始终不发言,只在离开少年视线的前一刻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后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这一战,既没有摧枯拉朽之势,也不曾血染黄沙,但却是他败了,败的很彻底。
此战,少年兵不血刃,让远处还在观望的人群更加的忌惮了。是走也不是,战也不是,可谓是进退两难。
“你说,这当世最强阴阳师都败了,咱们还在这凑什么热闹啊!要我说,都散了吧,散了吧。”人群中的一道声音响起,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人都出声附和,连连称是。
这番话让后方本就因土御门玄奈的无端认输且不顾他的一再劝阻执意要离开的石原莞尔挂不住的面子一落再落。
气急败坏的石原筦尔此时也是无可奈何,敬告天皇陛下的消息也还没有回音,只能远远望着,唯一能做的只有干瞪眼。而那方的少年知道此时他若要走,绝无人敢拦,可他却只是安静的陪在雪姬身边,细心的照顾她,陪她聊天。少年的眉眼间满是欢喜,少女也如是。这方天地,似乎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为什么不走呢?你明明能走的。”雪姬面容苍白,疑惑不解。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少年捧着少女的脸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不要紧的,你知道的,山神大人不会不管我的。”少女常年冰冷的脸变得无比滚烫。
“我不信任他。”
“可是你……”少女小声嘀咕。
“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再等等吧,我答应过你的,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少年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了眼前的少女,随后目光一转,看向远方,顿时汗毛竖立,眉头紧锁,如临大敌。但安抚着少女的手依旧很温柔,没有半分变化。
“也许就是今天了。”少年喃喃道。
与此同时,这偌大的京都城的一处偏僻小院内,有一年轻男子正坐在榻上品茗观棋 ,神情悠然自得。手中的茶是京都城内最为有名的宇治茶,而他面前的棋局却是个残局,看样子已经困扰他很久了,终日不得解。
“你说此局是不是无解啊,我想来想去,始终是不得解。”男子仰天长叹,很是郁闷。
“陛下说笑了,世上并没有解不开的棋局。”一道声音凭空出现,回答了那男子的问题。
“那你可有破解之法?”男子略感好奇,接着询问。
“并没有,但我想身在棋盘之外总归是看不全面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以身入局,也许能解开一二。”
那男子放下手中茶,沉默了一会儿后再次看向那盘棋,随即开口道,“也罢,总归是要去的,也许就是今天了。”
“谢陛下。”那声音就要远去时,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代我向他问好。”
“是。”
那道声音消失后,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人了。他独自一人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绪被风吹回到从前,男子想到了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在神社的供奉牌位上,记得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天,他和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一样,崇拜上了他,虽然从未谋面,但却恰似故人。
“你还是回来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男子不再去想,继续看着眼前的残局,试图从缝隙中看出些什么。
而远方仍在等候什么的少年突然起身,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团浓郁的紫气,就像是平地而起的浪潮,势不可挡。普通人在吸入的瞬间就顿感不妙,很快就昏睡了过去。紧接着从浓郁的紫气中走来了一个年轻的身影,等走到少年身前时,在紫气笼罩的范围内还站立着的也只有眼前的少年。只见那人浑身都还覆盖着一层神秘紫雾,只有少年看清了来者的脸,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少年的口吻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故友。
闻言,那人却是用怀疑的口吻询问,“真的是你?”
“你说的是哪一个我?是世人敬仰的白狐之子安倍晴明,是能令众生俯首的无名天人,是以战养战的阿修罗之子,是只活一个夏天的蝉,是身披枷锁的罪人,是饿死他乡的可怜人,还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少年一个接一个的说着,每说完一个身边就会浮现出一个与之对应的形象。
话落,少年的身边多了六个虚影,那些从他的梦里走出来的,都是他自己。
“可能也许……我不知道,但我第一次见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身份和头衔,只是一个孩子。”
少年沉默了,他也分不清身边的六个虚影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突然少年头一沉,一时站不稳竟跌倒在地。而那六个虚影见状分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只见那安倍晴明形象的虚影侧目打量着倒地的少年,一时间举棋不定,说不准是要搀扶还是不要。
而那代表着无名天人和阿修罗之子形象的虚影却是瞧也不瞧,一个背手,一个叉腰,完全不管不顾,视若无睹。
还是那只不起眼的蝉第一时间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在少年的上空不停盘旋着,显得异常着急。一旁身披厚重枷锁的罪人躬身搀扶起了倒地的少年,曾饿死他乡的可怜人也拿出了身上仅有的干粮和水并毫无保留的给了昏迷不醒的少年。
少年醒来后,只觉得身体异常轻松,像是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在刚刚全都化为了乌有。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故人,却觉得陌生,还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
少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笑着问眼前人,“我现在是个孩子了对吧?”
那人点了点头直言道,“你摆脱了伴随了你六世轮回的气运,现在的你还是你,而身边的他们不再是你了。”
少年疑惑不解,他不明白眼前人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也不知他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此前的平静与温柔被恐慌和胆怯替代,远处大批昏倒在紫气中的人们吓坏了他。他紧张的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罪人和可怜人一起安抚他受惊的心,蝉也落到了他的肩上为他一人独奏。
少年的心灵被慢慢抚平,冷静下来的他尝试着询问起眼前的陌生人一些事情,在得到回应后满心欢喜,眼前人对他知无不言,只是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却是一概不知,这让少年很是苦恼。
少年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就先不纠结,转头询问起“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