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年人嘀咕了几句,便一起飞身加入了战局。
这俩真是身手了得,很快的,夏福旺拖了一个保安,周铭拖了两个保安回来。
“快换上。”夏福旺一边催促,一边开始扒保安衣服。
“这……有用吗?”方平质疑,只是手倒是没停。
他的质疑是有道理的,刚才这俩中年人,应该光着膀子,一个穿得粉粉嫩嫩,在一群黑不拉几的保安和蓝白条纹的病人中间,不要太明显,多少人都记住他们了。
“放心吧。”周铭目光转向外面,“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战友!”
门外,不少病人脱去了衣服,不少病人冲去休息室,换上了护士服。
“他们为什么……”方平想不通。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神经病吗!
“因为方芳姐对我们都有恩啊。”婆婆笑眯眯地看着方平,看起来就像一个很和蔼的正常老人,“而且,其实我们这里的人都见过你哦,小伙子。”
方平一愣,手里动作下意识停顿下来,却被夏福旺一掌拍醒。
“不要浪费别人为我们争取来的时间。”老板说。
默默换好装,方平问婆婆:“婆婆,你不出去吗?”
婆婆摇摇头,面带一丝苦涩,说:“不了,我在这里几十年了,父母早没了,老公娶了别人,孩子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的。”
方平觉得她好可怜,于是脑子一热,说:“跟我走吧,我给你养老送终。”
听了这年轻人的话,婆婆哈哈笑了起来,脸上阴霾尽散。不过她还是摇摇头,说:“真是个善良又冲动的好孩子。走吧,如果找到你妈妈,好好孝敬她就是了。”
说罢,朝三人摆了摆手,自己又坐回了病床上。
时间不等人,这是一场遭遇战,保安队的支援肯定已经在路上,所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夏福旺三人冲出病房,周铭立刻高声大喊:“兄弟们,拖住这群神经病,大部队马上就过来!”
这其实就是一个信号,告诉“战友”们,该撤了。
神经病人不会让人失望,他们接收到了指令,并像排演过的一样,一哄而散,眨眼一个不剩。
很快,沸腾的声音开始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但是,很不幸的,这些声音又会被以更快的速度镇压。
楼下又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快看,那三个医生在追病人,跑好快,马上就追上了!”
“……你是白痴吗!这医院里这个时间段没有医生在!快追,他们要跑出医院了!”
“糟糕,来不及了!”
“被那三个人跑了!”
……
紧接着是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彻黑夜,每个保安胸前的对讲机里都传出了愤怒地咆哮:“所有人十分钟内完成手上工作并到楼顶会议室集|合!”
这人平日里肯定积威很深,仅仅一句话,就能让这只超百人的保安队伍,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效率,将病人送回病房。
方平本来还有些担心病人们,可看着他们鼻青脸肿,却仍旧高昂如雄鸡的头颅,所有顾虑也就化作了带着歉意的笑容。
夏福旺老板全程观察到了员工的神态变化,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太年轻。”他的猜测确实更靠近真相——病人也以为,那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是方平他们三人。
可是不是啊!
三个人还在这里啊!
也就是说,你们的努力!你们的热血!你们所受的苦痛!都白费了啊!!!
夏福旺把方平和周铭的脑袋按下,整个脸都埋入保安帽的阴影中。他们俩以为是为了不被保安们发现,其实是主要是因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三人随着大流来到了会议室。
越是垃圾医院,会议室越大,此话诚不欺我。这破医院的会议室站了百来号人,都还能空出个四分之一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粗短大汉,正一脸铁青的站在主席台上,扫视着手底下的一个个头顶。
这次的训话以一段脏话为先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中间夹杂了又一段脏话,“这么久了,目标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还让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都是公厕里的蛆吗?就这样随便让人在你们头上拉屎吗?”接着还是一段脏话,“你们要是一直这样没用,以后神是不会拯救你们的,你们就只配跟着那些渣滓一起,在世界末日受尽苦难的死去!还有你们的家人!”最后,再以一段脏话收尾。
骂完后,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润润嗓子,说:“把人带上来。”
会议室的门应声打开,两个年轻保安压着一个老头子进来。
周铭三人俱是瞳孔一缩。
这老头子不别人,正是下午时,告诉他们墙洞的那个保洁员。
而且此刻,周铭仔细看去,不知为何,这老头看着还有点眼熟。
“老方,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背叛组织,背叛神。”粗短汉子问。
“我没有背叛组织!”老头子满脸通红,一副因受了冤枉而怒极的样子。
粗短汉子冷冷一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东边院墙墙根处的窟窿,原本是准备用水泥彻底封死的,是你的劝说才让院方领导批了整个工程的钱,最后塞了几块石头。”
“这个……我承认,可凭这就说我背叛组织背叛神,我不服!我是这医院里第一个归顺组织的!”
“哼!第一个又怎么样?”短粗汉子目露凶光,“刚刚我都去看过了,那伙人就是通过你遗留下来的漏洞,进入的医院!这个全责,你跑不了!”
好家伙,搞半天是找人来背锅。
不过,最让人震惊的,还是他接下来的话:“来人,把这老头子拖到外面去杀了祭天谢罪!”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押着老头子上来的两个年轻人,手都松了不少。
这里的人,要么在组织里本来就是最底层,要么是这几天因为种种原因后加入的,总之就是那批本身信仰就不纯粹的人。所以,也是还保有理智的一批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加入邪教我是受害者,可要是手上沾了血,那人生才是真的完了!
见手下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粗短汉子气不打一处来,猛得一拍桌子,又是一阵狂骂。
最后,他使出了杀手锏:“动手的人,明天我就给他上五险一金!”
这时,站中间的方平,一手抓住了老板,另一手扯住了公务员,拖着他们慢慢走出了人群。
“很好!”粗短男伸出他那还粘着鼻屎的手指,从杯里抠出三颗枸杞,递到三人面前,说,“三位壮士,吃了这枸杞,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
夏福旺反应很快,马上向前一步,一脸正气地说:“老大且等,待我们斩了华雄……不,老头,回来再吃不迟!”
说完,一拍保安服下摆,转身朝老头子走去。身边两人见状,忙把头埋得更低,快步跟上。
实在丢不起这人!
“好!”粗短男也不是傻子,又点了两个亲信,说:“这俩给你们帮把手,快去快回!我等你们!”
说是帮手,实则监工,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点破。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命不久矣,老头子也就不再挣扎,只是对着粗短男恶狠狠地咒骂一番后,便老老实实被方平他们带了出去。
电梯很快,五个保安押着老头子来到楼下院子。
方平对着两位监工讨好地笑笑,说:“两位大哥在这里看着就行,不然等下溅你们一身血就不好了。”
这两位彼此对视一样,都看出对方并不是很想掺和这事,也就点头同意了。
看着三人押着老头子往远处走去,一人悄声问旁边:“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弄死老方头?”
“听起来应该是抹脖子吧。”旁边说得也心有戚戚焉。
“那你说这三人是不是傻?给这么个穷组织交投名状?”
“可能人家跟我们不一样,人家信仰很纯粹。”
“有可能吧。你看他们好像准备把老方头埋墙根了。”
“好像……诶,不对啊,怎么越走越快啊?”
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糟糕,他们要跑!”
喊话间,撒腿就追。他们在院外追上了,然后被夏福旺和周铭一人一下撂倒了。
等楼上的粗短男带着大部队赶到时,只能看见汽车的尾灯在黑夜里慢慢消失。
车上。
四人几乎同时乎出了一口气。
“大爷,你没事吧?”周铭一边开车,一边是不是抬眼瞄一下反光镜里的老头,现在近了看,感觉更熟悉了。
“没事没事,还没谢谢你们救了我呢。”大爷笑了笑,回答得很客气,那僵硬的身体显示出,他对这三人还是有所警惕。
“大爷,刚刚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方平从副驾驶那边转过头问。
“因为你啊。”说到这里,大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你长得有点像我女儿。”
“吱——!”
突然一个急刹,公路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轮胎印记。车里的两个年轻乘客要不是顾念着司机的身份和强大的武力值,早已经破口大骂了。
周铭都没有理会他们,他转身盯着老头子打量了好久,看得夏福旺都怀疑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是不是也有特殊癖好了。
他神色激动地问:“大爷,你是不是姓方?”
一时间,大爷脸色不变,心中却警惕起来,故做轻松地开口:“对,医院的人都知道。你们是谁?”
听到大爷的回答,周铭恨不能直接钻到后排去。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说:“叔,你再仔细看看我。”
大爷眉头紧皱,还真别说,这脸越看越似乎有点印象。
周铭等不及了,说:“我小周啊,方芳以前的同学校的!”
“哦,小周啊,好久不见。”他夸张地回应。
小周?鬼知道是哪个小周!以前来找自己女儿的臭小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只管统统赶走,谁还去记哪个是哪个!
不过,周铭的下一句话,就让老头激动得差点心梗。
“叔,这是方平,方芳的儿子,您的外孙。”
方平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得速度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本来是去找妈的,想不到找来一个外公。
他还没有缓过神来,颤抖地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
“我的外孙……我的外孙……居然都长这么大了。”一时间,老人感慨万千,老泪纵横。
方平现在有点难受,感觉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明明有妈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对亲情并没有一般人认为的那样渴望,甚至于,还造就了他偏凉薄的性格。他此刻就很想问一句:“咋滴就凭别人一句话,我就成孙子了啊?”
不过见对方一个老人这样涕泪横流,他还是选择忍一忍。
不过老方头其实是一个理性的人,刚刚是惊喜太大,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现在情绪宣泄了一些后,便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这么多年过得好吗?”虽然平静了很多,但是这会儿他眼中依旧只有自己的外孙。
“还行吧。”方平无所谓地点点头,“周叔帮了我很多。”
其实听得出来,方平口气中有很多不满,可他这个做外公的,却没有能力提供任何补偿。
巨大的惊喜之后是巨大的失落。
他声音微微颤抖,说:“孩子,真是对不住你了。当年你妈妈突然有了你,对我们的打击很大。再加上你妈妈之后的精神状态……我和你外婆为了给你妈妈治病,用去了一辈子的积蓄,连房子都卖了,实在无力抚养你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狡辩,所以后面实在说不下去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方平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说:“没事的,我都能理解。”
眼看着两人的对话,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夏福旺抓住空隙,插话问道:“方叔,那你为什么会在六院?方平妈妈,也就是你女儿,去哪里了?”
“这位是……”老方头看向周铭。
“我是方平的老板。”夏福旺自我介绍,并得到了周铭的肯定。
不过事关自己的女儿,老人还是很谨慎,再回答问题前,先问了他们三个的身份,并且问道:“你们今天来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