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微微有些酸麻，一把厚重的菜刀斜插进墙壁，九指老人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放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墙头，一个长相十分英气的女子正一脸煞气的盯着他，显然刚才的菜刀就是她投掷而来。
上下仔细打量九指老人发现并没见过对方，略一思索道“你就是这人的同伙？”
柳月如看着弓背老人眼里同样浮现思索，对于他的话没有回答反而语气冰冷道“七月二十九日，安平坊命案是不是你做的”
一开口就是质问，九指老人一愣差点被气笑，这姑娘的修为是不错，倒不如说在她这个年纪已阶的修为足以傲世同辈中人，可跟九指老人比起来两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若是距离更近些，他几招之内便可取其性命，她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不信对方看不出，实在有些搞不懂这姑娘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敢质问他。
一晚上遇到的几个年轻人都不懂尊重长辈，九指老人虽然听不懂柳月如在说什么，但他可没有跟一个小姑娘解释的耐心，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柳月如，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她，先前没有任何防备他都能挡下柳月如的偷袭，更别说此刻已经用炁息锁定，再想动手他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面对着九指老人赤裸裸的无视，柳月如脸上煞气转化成杀意，而心中却是一片沉重，原只想将这老者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谁知道对方并不上套，此刻虽然后背大开，可凭刚才自己偷袭都奈何不了，在近身也只是羊入虎口。
出门前已经让追命去街上寻找值夜的牙差，可能这个时间能否遇到那就是未知数了，至于跑去城西府衙寻求帮助，路途太远一来一回都足够她死数十次。
柳月如脑中快速思考对策，而九指老人却没停下动作，一步踏出就向着没有任何反抗力的黑袍青年而去，柳月如见状脸色一变，这个距离她是赶不上的，可即便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从墙头跃起朝着老人飞去，同时半空中拔出束发的木簪，丹田文炁流入经脉从手掌而出附着其上，再一次对准老人背后心脏处。
虽然只是木簪，但若是结结实实让它打中也是能伤到老人的，可对方只需要运用本源炁形成罡风就能轻而易举弹开，连转身都不需要。而此时的黑袍人还半跪着大口喘气，看起来没有半分抵抗，柳月如此举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事情本该如柳月如想的一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九指老人自己，看似手中的剑指向的是黑袍人，实则炁息的重心一直放在柳月如身上。半空中的柳月如没有任何借力点，根本不会想到老人明明只需要再踏一步，就能一剑直接将黑袍人身首分离，身子反而硬生生的掉转，那种违和的扭动，突兀的转身手中力气非但没有流失，对着柳月如投射而来的短剑还因为身体旋转加快了速度，这一击以柳月如的修为不可能挡得住。
这种速度已经不是肉眼可以跟上的，修行中人即便是同阶九指老人自信对方也不可能反应过来。他虽然此行的目标是黑袍，但这突然出现疑似黑袍同伙的人他也同样不想放过。袖中还有六把小刀，本来可以直接射向黑袍轻而易举的结束，可如此一来柳月如势必逃离，他再想追费时费力不说还极有可能让她逃脱，不过到底是年轻人，一个假动作就被他给骗到了。
九指老人如此想着，嘴角都已经挂上了笑容，只是一声撞击声响起，投射而去的短剑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直接被弹飞插进附近的院子。而柳月如也借着短剑的力量顺势向后方撤去，最后重新站在了一处墙头。
脸色苍白，嘴唇失去了正常的血色，没了束发的木簪，如瀑的秀发自然披散，若是此时有人看到估计都会被当成女鬼，左手也在不听使唤的轻颤，即便如此这一击柳月如终究还是挡下了。
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让九指老人皱起眉头，看向柳月如的目光已经没了轻视，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柳月如，脸色的不自然显然挡下刚才那一招并不轻松，而这姑娘披散秀发间那双眸子却是出奇的平静，如漆如墨犹如深渊凝视。
“小姑娘这双眼睛好像有些不正常”
九指老人的话柳月如没有回答，她不是个话多的人，而且眼前这老人心思狡诈，说太多只会害了自己。
“哎，现在的年轻人，对老人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面对柳月如的不言不语，九指老人嘴上唏嘘心里却是一直盘算:这姑娘的眼睛黑的不正常，应该某种天生的异变，自己刚才如此快的速度貌似都能被她看清，可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能看清不代表能躲能挡，那种情况下有心算无心即使是他都得吃个闷亏，但这姑娘的修为却没理由能挡住。刚才那声金铁碰撞声，很明显这姑娘身上还藏着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都各自偷袭了对方一次，从结果上来看柳月如吃了个小亏，但考虑双方年龄阅历和修为的差距，柳月如已经算不错了，只是形式并不会因为她的表现有任何好转，弓背老人站在中间，黑袍青年半跪在地上离老者很近，而她站立墙头居高临下离老者还有十米距离。
心中心思极速飞转，柳月如脑海分析着场上的情形思索着对策，可无一例外如今的她想跃过老人从他面前把人带走，显然是痴人说梦。
九指老人站在中间犹如不可逾越的界线，场上的形势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丝毫没有着急，不过时间浪费的确实有些多了，想到这里九指老人心中也已经有了决定，再次转身朝着黑袍青年而去。
这一次走的并不快，似乎是特意给足了柳月如近身的时间。
柳月如自然也看得懂，此时留给她的抉择只有两条路:要么近身跟九指老人动手，要么就直接转身离开。第一条路救下黑袍青年的机会约等于零，反而会因为离老人太近自己也逃不掉，第二条路此时的距离她想走仍旧可以全身而退。
关乎自己生死，若是确定这老人跟自己的血仇有关，柳月如自然不会迟疑，即便不敌她也不会皱一个眉头，可若不是那她还需要好好留着有用之身。
犹豫之间，一道青年男性的声音突然爆发，带着无比的杀意大喊。
“动手！”
正是之前看着一直没有抵抗之力的黑袍人，同一时间柳月如耳中响起了萧乐知的声音。
“动手！”
柳月如炁瞳精光大盛，心中杂念消失的一干二净，猛然用脚一蹬院墙，朝着弓背老人而去，一脚之下院墙竟然直接坍塌。
黑袍青年一句话喊完，隐藏在兜帽中的头颅抬起，露出的双眼浮现湛蓝色精光，手中横刀被武炁灌溉充盈。原本半跪着的姿势，脚掌触地的那一只腿用力往下一踩，地面瞬间塌陷出一个脚印，借着惯性往前对着身前老者直接提刀便砍，这般姿态竟是打算以命搏命，丝毫没有留下退路。
事情发生的太快，即便是九指老人也被打的措不及防，可他毕竟是武炁甲阶的高手，虽惊却不乱，鼻腔重重一哼，手中细长短剑直接格挡住黑袍看似千钧之力的一刀，随后借着力道转身贴墙，重心不稳的黑袍直接往前扑，错身而过之时九指老人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奈何柳月如已经近身。
一根古木树棍正向着九指劈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他先前插进地上的拐杖。没有再多想，手中短剑举起轻轻一抬就将柳月如这蓄力一击轻而易举的挡下顺带直接将古木树棍削成两节，而后更是不给柳月如反应得机会，剑锋一转就朝着柳月如头颅直直削去。
这一击极快极狠，两者距离如此之近，柳月如炁瞳虽然在老人转动手腕时就知道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但知道归知道，她根本没法像老人一样动作如此迅速，仓促之间只能调动文炁形成罡炁护住要害。
短剑如期而至，结结实实的砍在了柳月如的脖子间，护体罡炁只是堪堪延缓了短剑的速度，然而预期的鲜血横流并没有出现，反而响起了金石相触的声音，九指老人脸上刚想露出错愕，猛然神色巨变，一把菜刀已经出现在了背后。
这个时机十分刁钻，九指老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趁着他应对两人时偷摸到背后，等察觉时为时已晚，菜刀直接插入他右后背，没入三分之一。
一声惨叫在安平坊内响起，九指老人一个踉跄人还没站稳，先前错身而过的黑袍青年已经调转身子反身朝着他再次砍来，仍旧是以命搏命的气势，九指老人又惊又怒，身上的甲阶武炁再没有保留，对着砍过来的黑袍青年怒吼一声找死，武炁注入手中短剑发出光芒冲着对方用力一挥，随即一股剑芒自剑中发出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斩向黑袍。
没有任何悬念，黑袍人倒飞而去重重的砸在地上，同时一直被兜帽遮挡的脸露出，一口鲜血仰面吐出，猩红色沾满了脓疮跟伤疤，整张脸看起来犹如恶鬼一般可怖。手中脱手的横刀上面浮现裂纹，随着掉落在地直接断成两截，两侧的院墙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从剑芒处断裂轰然倒塌。
巨响过后一切仍旧没有结束，身后破空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九指老人左手袖中同时翻出三枚飞刀，左手直接朝后一甩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将身后之人扔来的东西在半空打落。
被九指老人砍倒在地的柳月如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没有任何逃跑的想法。这个时候已经是不死不休，若是转身只会死的更快，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三个丹田文炁倾巢而出流转全身，接着手肘撑地支起整个身体，整个人曲身如同一瞬间断了线的弓对着身前的九指老人胸前狠狠踹去。
事情说起来很长，然而时间上来讲一切只不过在三个呼吸间，强如九指老人被接二连三的变故也弄得应接不暇，柳月如这一脚他只来得及用左手一挡，整个人直接被踹开，顺势飘飞七八米这才重新站稳身子。
原本的呼吸已经变得杂乱，脸上也没了从容，背上的菜刀更是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可到底是在地下城排的上号的高手，虽然一番应对让他失了先机一直处于被动，但柳月如这一脚却让他重新找回了主动。
一张苍白的脸转头看向身后已经跳开的人影，很明显两次的偷袭就是这人出的手。
九指老人眼里杀意没有丝毫掩饰同时打量起萧乐知:十六七少女的模样，发黄的面容穿着粗布麻衣，手中还夹着几枚细针，看模样好像只是普通的绣花针。
三个人，黑袍青年躺在地上已经是废人，放任不管也离死不远。古怪眼睛的姑娘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看样子站着都有些不稳，应该也已经到了极限，可这人有些古怪九指老人还是没想通，为什么自己一剑下去没能直接削掉对方的脑袋。而这个的少女虽然没受什么影响，但此刻却是离他最近。
柳月如虽然身体力竭有些站不稳，但一直观察着九指老人的一举一动，注意到对方转身的动作，神情立马惊变冲着萧乐知大喊“快跑！”
柳月如提醒的已经很及时，几乎是在九指老人脸上那抹残忍笑容刚浮上面容。可萧乐知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九指老人，甚至才刚有察觉，九指老人脱手而出的三枚小刀就已经出现在半空，如同催命一般的破空声也在空气中传播开。
九指老人之所以先对萧乐知动手，除开离得近，还有萧乐知的修为是三人之中最低，从背后只没入三分之一的菜刀就能看出，这姑娘大概庚阶都不到，若当时换做是黑袍青年或者眼睛有古怪的姑娘，他绝对会受更严重的伤，这一趟的行动可能都得因此放弃。
这三人的配合即便是九指老人看来也是极好的，若不是被围杀的是自己，他都忍不住想称赞一番。只是差点就让他阴沟里翻船，幸好，运气还是站在他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