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刘全有二人离开,金焕悠悠然的摆弄着茶具,给戴元益和自己的杯子再一次斟满。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是个知好歹的”
戴元益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虽是挚友,往日可也难喝到金焕亲自泡的茶。享受完后也不忘看着刘全有二人离去的方向评论了一句。
“嗯,我挺喜欢他这性子的,给人的感觉颇为实诚”金焕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笑着也说了一句。
“那另一个呢?”
金焕手中的动作轻微一顿,瞥了一眼苏慕奴位置上未曾动过的茶水,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背后议论人非君子所为”
见金焕不愿多说,戴元益却是笑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他太清楚金焕的性格了,不愿说通常就表示他不喜欢。不过金焕是君子他却不是,他向来是一个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的人,毫不忌讳的直言“这苏家三小姐虽然长得确实漂亮,再过几年怕是跟城主府的那位也不妨多让,但相处起来总觉得差点意思,你一向看人很准,给我说说看呗”
白了一眼戴元益,金焕提起茶壶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往炉子中夹了两块新炭,手不自觉的伸向炉火这才说道“姑娘家有些拘谨也能理解,毕竟我们两家本来就不对付”
“你迟早被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害死,这梁曲河的水哪是那么好下的,你这下去一趟,没个一两月怕是好不了”瞧见金焕烤火的动作,戴元益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放弃了追问苏慕奴的问题,只不过说到最后口气已然有些替他不值。
梁曲河水十分怪异,普通人进去只是觉得冰寒刺骨,不能久待,但若是有修为的人入水,修为越高被压制的越狠,就好像这条河水天生排斥炁一样,七月的天,金焕还有些不能控制的想要烤火,明显是寒毒已经侵入身体。
大拇指揉搓着掌心的湿润,这是寒毒在体内作祟不受控制的分泌汗液。金焕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半个月不能动用文炁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好生调养恢复起来也快。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见金焕浑不在意的模样,戴元益无奈随即作沉思状,继续对金焕道“这个叫刘全有的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你也有这种感觉?”一直温文儒雅的金焕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自从将刘全有救上船,第一眼看清对方的面容,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可仔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记忆力自问不俗,这种情况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才对。
“所以你才把他留在船上?”
戴元益也不是蠢的,听了金焕这么说,立即反问。想起金焕今天的不合理之处,虽然往常金焕也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毕竟是宋国四公子之一,平常也没有救人之后还留在家里的情况发生,虽然这是在船上,但毕竟属于金家的私产。
正说话间,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跟着刘全有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个人视线中。见正主到了,金焕二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先暂停了话头。
待刘全有再次坐好,金焕将矮桌上的糕点推向他语气温和道“睡了这么长时间,应该饿了,你先吃点东西”。说完这话手上动作不停又将茶壶放回炉子上加热。
刘全有也没客气,他确实饿了,晚饭虽是他花钱买菜吃了个饱,可毕竟吃得早。加上救人的时候也是因为体力耗尽这才沉入水里,肚子里早已经空空荡荡,跟金焕道了声谢也就顾不上什么吃相。
趁着金焕狼吞虎咽之际,戴元益想着刚才的话题心里还是有些沉不住,也顾不上打扰刘全有进食就开口询问“还不知刘兄弟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需不需要我派人通知一声”
此话一出,刘全有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误以为对方这话里话外是在暗示他该回家了,不过也算被对方一句话给提醒,他跳下水之前没来得及跟周四他们交代一声,刚才被苏慕奴一打岔就又给忘了,出了这档子事又昏迷了这么久,这回去还不知道萧乐知这丫头怎么对他,原本昨晚不知道怎么就好像惹她生气来着,要知道女人这种生物向来是喜欢借题发挥的,可别回去了又开始赶他。
接过金焕递过来的茶杯,一口喝光,又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还真别说,这一顿算是他来这个世界吃的最好的一次了,茶水先不提,单论这糕点也很美味,里面包裹的馅各式各样,入口软糯香甜足可见制作的人厨艺精湛。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刘全有也有了离去的打算,立马起身跟着双手抱拳对着金焕两人沉声道“我住安平坊,现在在刘氏药铺当账房,戴兄这话提醒了我,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同行的弟弟妹妹说清楚,这时候恐怕他们还不知道我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回家,免得他们担心”
见刘全有要走,戴元益也反应过来,刚才的话说的好像有些不合适,他本意是想探听刘全有的家世,能让他跟金焕都感觉熟悉的人不得不让他好奇。现在刘全有好像误会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有些尴尬之间旁边响起了金焕的说话声。
“不急,左右不过是再多几盏茶的功夫,你先坐下,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金焕脸色显得认真,刘全有也只能按下心思重新坐下,他现在确实有些着急回去。但同时也有些好奇对方想跟他说啥,难不成这么快就想让自己帮他做事,如果是违法乱纪的事那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也不怪他这么想,他毕竟是成年人,虽然金焕两人对他一直友善,但难保不是别有目的。
心中虽然思绪万千,但刘全有神情自然倒是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待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有些事与你说一下,傍晚的时候,我跟元益一直在船头闲聊,当时那卖糖葫芦的老丈嗓门有些大,我恰好被吸引,说起来是比较凑巧的,正好看到你准备付钱”说到这里金焕伸出手对着刘全有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道“在你付钱的时候,当时那老丈放在背后的手做了这么一个手势”
卧槽?
刘全有听到这整个人都惊了,以至于他都没去想为什么几十米的距离,远在河中央的金焕能看的这么清楚。敢情他被人抢还是团伙作案,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竟然是跟抢钱的一伙的?
现在想想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抢钱的那个当时是从老头身后窜出来的,以至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人冲着他跑,这两人搞不好还真有关系。
“有其他证据吗?”虽然金焕不可能也没理由骗自己,但想到老头那皱巴巴的脸和一副跟他前世见过在地里辛勤劳作的农民模样,他还是想在确认一下,只不过内心已经倾向与金焕的说法。
刘全有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发怒,而是思忖过后质疑,金焕越发觉的这人品性不错,倒也不枉自己跳下水救他。
“事情发生后,我拜托元益去查了一下那两人”
“然后呢”
金焕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查到,只是知道这两人今天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梁曲河”
见刘全有没怎么听懂,戴元益索性接话一脸随意道“我在城西区认识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想打听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话说到这里刘全有懂了,人家的说的够含蓄了,几百万人口的一个城区人家都说认识的人比较多,光看这艘大船的规模和给自己穿衣服用的布料,这两人肯定非富即贵,这样的大人物想查两个普通人的来路那是易如反掌,那个蒙着布条的人先不说,如果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没问题,那就不可能查不出来。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这两人不寻常,那么问题又来了,这样两个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真的只是因为那一袋钱吗?刘全有想否决,但他也找不出其他的答案。
“根据我们后来查到的情况,那个脸上裹着布条的人从河对面上的岸,进了式六坊就不知去向,那个老丈更奇怪,暂时找不到人能说得出他的去向,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不是普通人”
听着金焕对于后面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得知老头不是普通人的时候刘全有心中一紧,这个世界有修行炁这事他是知道的,按照王崇质跟他说的,真要是练炁高手盯上他那是挺不安全的。但随即又释然,他来这边也才几天大多数时间也都在安平坊内,也没机会跟人结怨,总不能是白天砸他的狗东西见没砸到自己晚上再派人抢劫吧,不至于有这么离谱的人吧。
不管这两个人为什么盯上他,现在已经一穷二白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都已经这么穷了人家还能图啥,搞传销的也不会逮着街边的乞丐忽悠啊,人都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可也没见这群古人有多质朴。
权当是破财免灾买个教训了,刘全有心胸还算豁达,通常不会把一件事记恨很久,他一直信奉一句话∶除了生死,其余皆是小事。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去懊恼也只是给自己添堵,现如今更应该着眼于当下。
“多谢告知”
刘全有再次对着金焕两人拱手发自内心的致谢,这两人的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现在又特意告诉自己让他别做个糊涂蛋,这份心意他领了,可他也清楚确实跟这两人不是一个层面的,只怕是就算想报答也找不到机会。
生活不是漫画,即便是想中二的喊一句三十年河东,可刘全有自己都不信,自己那个世界连房子都买不起的人来到异世界就能呼风唤雨了?只能心中一叹,又是一笔人情债啊。别人穿越要么出生豪门,要么金手指傍身,再不济也有个世外高人提携,他穿越两次了到现在温饱都还没解决,当真是人比人气人,货比货该扔。
既然那两个人没法找到,他也没别的办法,准备再次告辞于是站起身,突然想到一个事或者说线索。
“那个脸上缠着布条的人,应该,可能是脸上有问题。”有些不确定,但刘全有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是如果能抓住这俩狗东西那也只能依靠面前这两位。
这个世界的人就他所遇到的就没有不怕热的,如果跳水的那个只是想要蒙面让人看不清容貌,完全可以找个大点的黑巾直接系在脸上,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透气性肯定比缠着脸的粗布条要好。
金焕本身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眼神一动就想通了关节,不由得对刘全有的观察细心表露出欣赏,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戴元益点了点头道“刘兄弟说的非常有可能,这么热的天还缠着厚厚的布条本就有违常理,梁曲河水寒冷刺骨,如果是身上有伤口直接接触,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寒毒入体,长时间待在水里后果更不小,如果不是脸上有问题,确实没必要缠那么厚的布条在脸上,很大的原因可能是脸上有什么伤口不能接触河水”
话说到这里金焕也是一顿,这样一来事情更显得古怪了,这两个不一般的人真的就只是为了一袋银钱?那老丈不声不响躲过河岸上所有人的视线消失不见,那个缠着布条的人虽然是个普通人却也不是简单货色,梁曲河这么寒冷的水竟然能毫发无损的横渡,脸上有伤明知道梁曲河不简单还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怎么想都很不正常。
瞧着到金焕一脸沉思,戴元益双手交叉环抱胸前语气干脆“既然如此,交代下面的人让他们留意下,重点留意式六坊脸上有伤的人”
事情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这些也还只是刘全有的猜测。不过说起来萍水相逢,对方愿意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刘全有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是十分感激的,只不过他的感激有些廉价实在没有说出口的意义。
茶也喝了,糕点也吃饱了,事情暂时结束。金焕领着刘全有下了船,吩咐了仆人撑船送他离开。等到乌篷船动了起来,金焕看着开始逐渐远离的刘全有,见他对着自己挥手告别,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刘兄弟,看人看事有时候需要透过外表才能看清本质”
这话说的有些无头无脑,两人隔得还不远,刘全有还能看清站在扶梯上的金焕,此刻脸上写满的认真,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听清了。
乌篷船越来越远,现在的金焕因为没法动用身体里的文炁已经看不清刘全有的模样。轻微摇了摇头,想起了南华观主常说的话,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言尽于此多的话他也不好说,提醒一句已经是看在刘全有品性不错和那一份让他熟悉的感觉上。
直到上了岸走在河堤的路面上,刘全有仍在思考金焕最后跟自己说的话,人是不错,就是这打谜语的毛病不知道跟谁学的。心里吐槽了一句,趁着夜色刘全有辨认了一下回安平坊的方向,想到周四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内心也有些急切,未免他们继续担心便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跑着跑着刘全有突然停下,站在大街上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的钱被抢了?那明天该拿什么去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