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见张阳站了出来,也不客气。
板着干巴瘦的老脸道。
“……你就是那个什么海外仙人?”
“正是。”张阳回答。
“老朽名叫孙子贵,是村里的保长,也是本姓族长。”
这时丰儿在树后边喊了声:“错了,是贵孙子!”
引起众人一阵窃笑。
这老家伙仗着有个官身,又年高辈长,家里又有几亩薄田,惯常兴风作浪,没事找事。
所以人缘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好,村民心底都不怎么待见他。
孙子贵闻言,气得胡子吹起来老高,勉强按捺住怒火,冷冰冰对张阳道。
“听着,你这样的游方术士老朽见得多了,我不管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把那些无知村氓诓骗得如痴如醉。”
“本来你若是骗些吃喝银钱,也就罢了,老朽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想你竟然击杀了官差,还要聚众谋逆。”
“这可是滔天大罪,将来官兵下来进剿,全村都要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老朽不忍心看乡亲们遭此大祸,所以来警告你,趁早离开此地,随你去到官自首也好,亡命逃窜也罢,我也不管你。”
“老朽还可拼了一张薄面,与上头交涉,减轻对此事的追究。”
“倘若你执迷不悟,那说不得对你不客气了。”
孙子贵说到这里,那两个年轻人作出一副威胁的样子瞪着张阳。
“……老朽的话说完了,望你好自为之!”
张阳一声不吭地听他说完。
心中暗笑。
还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看村民们的反应,这老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怕涂炭乡里,苟屁!
无非是怕牵连到自己的身家罢了。
若不是对自己的法术还有忌惮,怕是早已把自己扭送到县里去博一份封赏了,还会再来假惺惺玩先礼后兵这一套?
里外里好人都让他做了。
但这种情况还不好直接来硬的。
张阳想了一下,心里已有了应对之策。
他笑呵呵地道:“这位贵……啊不,孙老先生,你说本座是游方骗棍,念在你年纪大了,眼睛不那么好使,我也就不和你争辩了,是真是假,大家自有判断。”
此言一出,旁人倒还没什么反应,这孙子贵却是有些绷不住,他年轻时也念过两本书,张阳话里话外明摆着是在阴阳怪气说他老年昏聩,有眼无珠。
这妖道着实无礼!
张阳又接着说。
“不论怎么说,你老先生这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本座还是很敬佩的。”
孙子贵以为张阳要向自己卖好,面露得色。
张阳随后的话又让他意外,这妖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呢,本座有一句话想问你。”
“你说,老朽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你这无君无父的妖人孽党!”孙子贵挺胸道,俨然一身正气。
“你说你爱护乡邻,那么他们被黑心差人敲诈凌辱的时候,你这个保长在哪?”
孙子贵见话头不妙,想开口,张阳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接着宜将剩勇追穷寇。
“……那些被抓走的壮丁留下一群妻小嗷嗷待哺的时候,你这个族长又在哪?”
这话说在了村民们心坎里,众人都对孙子贵投来愤怒的眼神,还有几个人出声应和。
张阳眼角余光瞟见这一幕,底气更足,民心在我,再陪这老家伙玩一会。
其实他刚才还想说难不成是在儿媳妇的被窝里,又觉得这话太不庄重,有损天师的形象威仪。
“作为一方一族之长,既不能保境安民,又不能荫庇同族,要你何用?!”
张阳说到此处已是疾言厉色。
“如今本座代天行命,讨伐不义的朝廷,若有人不识好歹来妄图破坏,便是与那班赃官污吏同流合污,与天下百姓作对!”
“此种匪类,可杀而不可留!”
张阳提出一把木剑擎在手中:“……莫非是道本座的剑不利么?”
说完歘(chua)的一下,砍在了新造成的“天师府”的墙上,木屑飞溅,剑锋直入数寸!
张阳回过头对孙子贵笑了笑。
“老先生看这个像是什么障眼法?”
孙子贵此时早已经面如土色,吓得倒退几步,连忙道:“天师果然神术!老朽真是老糊涂了,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那举义之事呢?”张阳不依不饶。
“支持,支持,老朽坚决拥护天师,打倒这无道的大利!”
“……光说说就这么算了?”
张阳半笑不笑地说。
得让这老家伙出点血,也让他知道知道本天师不是好惹的。
“……”
孙子贵有些犹豫,“请天师吩咐,小民能办到的一定从命。”
“这样吧,本座虽已修成神功,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还有这许多徒众,都是要吃饭穿衣的……”
话说到这孙子贵怎会不明白意思,忙不迭应承道。
“好说,好说!”
“不瞒天师说,小民家里也有几分家私,一会便供奉天师!”
张阳这时才和颜悦色地道:“……那就承蒙厚赐了。不过你放心,这钱粮也不是本座白拿的,就作为起义经费,等大事成功后,少不了你老的好处。”
孙子贵苦着脸听着,心中暗骂:好个短毛贼道,还给老夫画大饼,递长枕头。
心里骂,表面上却还得讨好张阳:“哪里,这都是小老儿应该的……”
张阳也不跟他啰嗦,手往村里一指,意思是送客。
孙子贵和两个家人如同蒙了大赦,抬脚就走。
张阳又补了一句:“东西送到孙德安家!”
孙子贵不住口地答应。
等三人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叫好称快之声不绝于耳。
目睹全过程的丰儿激动不已,笑道:“天师哥,你这下子可把那老货折腾得不轻,太痛快了!”
张阳一愣,天师哥?这称呼有点意思。
他也不以为忤,对这活泼少年生出几分喜爱。
招手让丰儿过来,问道:“你这小兄弟倒是有些意思,我问你,想不想跟着我干些大事?”
不知不觉竟是连本座也不自称了。
丰儿大大方方说道:“想!我也不小了,天师哥有啥事尽管差派,我都能干的!”
“好!”张阳哈哈大笑。
他还真有这个念头,有些事大人干不了或者没必要,让半大孩子去就很合适。
“你还有别的小伙伴吧?”
丰儿点头:“有,他们都听我的。”
张阳收敛笑容,正色道:“好,本座委任你为童子团团长,专司打探情报,辅助成人!”
又俯身在丰儿耳边说了些什么。
丰儿雀跃舞蹈而去。
之后张阳让人把刘子山叫来,让他拨几个人跟着自己进山再准备木材。
其实这事张阳一人就足矣,只不过他怕山中有猛兽,独自一人有失,再者说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天师,讲点排场也无可厚非不是?
……
孙子贵一行走远后,一个家人义愤填膺地说。
“孙大爷,这妖道太无礼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孙子贵没好气地呵斥道:“蠢货,闭嘴!那短毛有真东西,我们几个凡夫俗子拿头和他对着干?忘了刚才自己顺着腿肚子淌黄汤的德行了?”
“……那就这么让他在咱们庄翻天覆地地折腾搅闹?”
孙子贵抓了一下胡子,沉声道:“你个年轻后生懂什么!”
到家里孙子贵忙不迭地让人给孙德安家里送去了三石粮食。
说起来孙德安论辈分还得管他叫叔叔,如今傍上了个所谓天师,竟拽了起来,真真可恶。
之后孙子贵叫来一个佃农,耳语了几句,那人起初有些迟疑,后来孙子贵板起脸,佃户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