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贼的！”
许是早上忙着起来点队没睡好，也可能是吃的肉羹没剁碎夹到了牙里，王营官一路憋着的火越来越盛，此刻终于情不自禁骂了出来。
本郡虽然地处北方，但因为离关口前线尚远，所以地方上的军务并不繁忙。
他一个县里的营官，每日里大抵是吃酒高卧，再要么带上几个亲兵去找娘们取乐。
不料前几日听说乡下打死了个征丁的差役，本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派几个衙里的捕快去也就罢了。
但后来从下边又来了消息，说是杀人的是一个妖道，还要聚众造反。
这可是大事。
本县胡老爷把他召去商议发兵进剿，王营官起初颇有些不以为然。
蛐蛐几个土包子，被个野老道忽悠着闹事，算得了什么？
但是胡县令一力陈说，现在前方关口不太平，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要是被这些刁民把事闹大了，和关边的叛军连声通气，对他们的前程可是大不利。
因此王营官只得点兵出征。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天气虽不十分炎热，也叫人浑身冒汗。
王营官又甲胄在身，出城不到十里地，早已是汗流浃背，后面跟的兵丁也都懒洋洋的。
他一面用头盔扇风，一边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些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死，好好的良民不当，竟要造反，真正可恶之极！”
至于这次任务本身，王营官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次带了一百二十名步兵，还有自己的三十名骑马亲兵。
虽然只是地方部队，但对付一帮拿锄头扁担的乌合之众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听说参与作乱的村寨有好几个，破贼之后兴许还能发笔外财……
王营官想到这，心下不禁有些发热。
回头看见后面跟的步兵拖拖拉拉，举起马鞭骂道:“一帮废物，给老子快点跟上，再这么磨叽今晚也到不了地方！”
王营官说着往远处扫了一眼，忽然奇道:“怪事，今天也没刮风，前边那棵树为何自己倒了？”
……
又走了一段，拐上了去孙家庄的路。
王营官开始有些戒备，自从接近孙家庄地界，周围地里再也看不见一个人。
明明是粮食快成熟的时候，太反常了。
还有刚才那棵树，也让王营官隐约生出不安。
他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武官普遍迷信，不免疑神疑鬼，是不是出师不利的兆头。
王营官紧紧甲带，吆喝道。
“这地方却有点邪性，都给我长点小心，莫要被贼人暗算了，丢了咱爷们脸上的光！”
众兵丁听见主将的话，发一声喊，各拿枪刀在路边乱戳乱刺。
就这样闹闹哄哄地到了一个坡口，过了这个口子就是孙家庄。
远远地，王营官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有面墙？
这墙又高又宽，正横在进村必经之路上，上面还有人影穿梭走动。
黄迎光把向导叫来询问。上头看见也吃了一惊。王营官就问这墙哪来的，向导支支吾吾的说他也不知道，来的时候还没有，可能是新建的吧。
王营官闻言大怒，劈头给了他一个嘴巴。
“你这狗才！从你进城报信到老爷发兵下来，来去总共不过一天时间，这墙又高又长，看样子是实木筑成，下面还有石块加固，怎么可能这么快完工？”
向导捂着脸分辨。
“老爷息怒，小人来的时候千真万确没有这玩意……听说那领头的妖道颇有些妖术邪法，能行搬运之术，这防墙大约就是他做的。”
王营官一听，心里有些发怵，问旁边的亲兵，“……那东西带着的没？”
亲兵点点头，抬过来两小桶臭味扑鼻的东西。
王营官这才放下心来，扬扬手:
”待老子去看看虚实。”
带了十来个马兵到了离墙几十步处。
王营官看得清楚，墙上站着几十个人，都拿着长短不一的器械。
见到官兵来，冷冷的盯着看。
王营官大吼一声。
“上面的可是造反的贼党？叫你们头子出来说话！”
很快，一个短发年轻人探出身子，笑道:“哟，军爷，有何贵干？”
王营官见这情形，猜出他就是那个短毛“妖人”。
“……你就是妄称天师的妖道？”
张阳点点头:“不错，正是本座。”
王营官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喝道。
“我把你这妖道！靠了一点蝇头小技欺骗愚民，纠集人众图谋不轨，你可知道这是千刀万剐的大罪？老子是城里的营官，这次就是奉本县大老爷之命专门来镇压你们！还不赶紧下来投降，到时候老爷开恩，说不定还赏你个痛快！”
张阳一笑，淡淡地道。
“原来是营官大人，请大人暂息虎狼之威，免得气大伤身，得了个中风之疾，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伙都笑起来。
“你！”王营官大怒。
“少他妈在这鼓嘴弄舌，墙上的人先住了声，本营官有几句话说与你们听！”
“你们被妖道蛊惑，跟着他胡搅有甚么好处？如今官兵来到，凭你们这几个乡野农夫也想鸡蛋碰石头？”
“快快把妖道拿住献上，本营官保你们性命无忧！不然等破寨之后，不分良莠，通通不能饶过！”
“……老子的话说完了，你们自己考虑！”
王营官见墙上安静了，还以为是自己的攻心战起了效果，很有兵不血刃就能了了这趟差的希望。
过了一会，露出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黑大汉。
指着王营官道:“你刚才说的话，俺们都听见了。”
王营官忙问:“怎么，是要投诚归顺么？”
黑大汉哈哈一笑。
“……造反的事，确实不假。但让俺们把天师交出来投降，却是万万没有的事。这大利朝，也活到时候了，俺们就是要给它送个终！”
“什么！你这厮好大胆……”王营官又惊又怒。
黑大汉也不多说，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去你娘的吧！”
正砸到王营官盔缨上，虽然不疼，却也震得他有点发昏。
王营官拨马就往后走，嘴里朝部下叫道:“放箭，放箭！给老子射死这些混账东西！”
队里有步弓手就稀稀拉拉放起箭来。
这时众人早已缩到墙上的垛子后面，箭基本都落在了地上。
王营官气得脸红脖子粗，吼道。
“给老子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