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没有要小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柳薇薇握紧了贴身的弯刀,里衣被冷汗打湿了个通透。
门外又传来尖细的女音,像是在缓慢轻柔地预告着什么:
“客官。”
“下雨了。”
“请问需要买伞吗?”
他说着抬起了那条手臂,手臂看起来不大,应该是孩童的,一排液体顺着手指滚落下来,不知是雨水还是些别的东西。
柳薇薇看着他轻轻抬头,又将手臂缓缓举起,任由那水珠一滴一滴落进了自己的嘴里,立马捂紧了嘴。
泪水从眼角滑落,鼻腔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两声低泣。
这一出声,门外的音色便突然转换了,变成了一道清润又柔媚的男音,带着点疯迷的笑意道:“别担心,我的伞,很新,你会喜欢的。”
“不要……我不要……你别进来!”柳薇薇忍不住大哭起来,但屋顶上的雨声太大,很快就将她害怕的低吼掩盖过去。
门被推了一掌,但因为是从里面锁住的,那人打不开。
柳薇薇赶忙调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冲到了窗边,但她猛然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在五楼啊!
一只手掌穿门而过,好像有一根断指混杂着木屑砸在地板上。
雨声嘈杂,柳薇薇却感觉能清晰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他就要破门而入了,柳薇薇将弯刀狠狠砸向墙面,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对面的哥哥!救救我!请救救我!”
没有人回应。
好像雨全都从隔壁落到了自己身上,雨声大得她根本掩盖不住。
门被挖成一个破洞,就在他要一脚破门的时候,柳薇薇死死闭上了双眼。
却并没有等到她想象中的恐怖画面。
一道银光闪过,断臂滚了进来,连带着那人的手肘也一并落在地上。
柳薇薇见那人缓缓转身,听见从雨声中吹来一道清风般的声音,冰冷却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听寒站在走廊尽头,脸色有如她的名字一般冷冽,红唇轻启,她缓缓道:“我买了,开个价吧。”
手中长剑出鞘,连带着地板都照出一道阴寒的银光。
手臂掉落在地上,那人佝偻着身子,静默片刻后忽然桀桀笑了。
好似那不是他的手腕,他也根本感受不到痛觉一样,回头,一只右眼眼珠乱转,一口钢牙阴冷可怖,声调诡异地问:“哦?姑娘是想要,全部买下来吗?”
听寒淡淡抬眼:“嗯,全部。”
对方来回转动的右眼忽然停住,一排参差不齐的钢牙咬合在一起,笑得更诡异了。
接着,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圈上牙,左手往腰上掏出一根细长的物体来,像是鞭子,却又浑身长满了倒刺,更像是……一整根铁做的脊椎骨!
长鞭落地,响起“哗啦”的拖拽声,搭配着雨声,他扯出一个笑,笑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痴迷地望着听寒道:
“好期待啊,上一把伞刚才弄坏了,不知道你能撑多长时间呢?”
听寒冷笑一声,脚下使力,化作一道白影冲向他。
剑影如织,“碎琼”与他的脸堪堪擦过,被他手中的骨鞭所缠住,听寒将剑换到左手,利用剑刃斩在那坚硬的骨鞭上面,右手往他的胸口狠狠一击。
那人却是纹丝不动!
听寒猛地改作一记横踢,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半蹲着将碎琼剑插入了地板上。
抬眼看去,剑与骨鞭相互纠缠,爆发出阵阵难听的摩擦之音。
火花四溅之下,那人失去了手腕的那只手慢悠悠伸了出来,宽大的袖袍里面空荡荡的,那人却盯着听寒,慢慢扬起了嘴角,“小猫咪,刚刚那一掌,滋味不错吧?”
他顿了顿,笑得更灿烂了,钢牙散发着银光,“这可是,专门给你这样的姑娘准备的。”
“啧。”听寒眸光狠戾了许多,她的手掌已经开始发烫了。
刚刚那一掌她好像打中了,可又好像什么也没打中,至少打中的绝对不是肉!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掌心的热度越来越高,听寒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小瓶子,把粉末涂在了掌心,迅速拔剑再次逼近他。
这一次,听寒将剑瞄准了他的脖子,却不想他抬起了那只被砍掉的手腕,“铛——”的一声,剑被他挡了下来!
内力修为极高,强迫着听寒往后退,与此同时,骨鞭也往她挥来,听寒迅速腾空躲开,下一瞬,却是又钻出几支暗箭!
听寒踩在栏杆上翻身避开,再一次将剑对上他的骨鞭,一道内力下去,骨鞭被震得粉碎!
对方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欣喜若狂地喊道:“厉害!厉害!我对你太满意了!”
不等他再次射出暗箭,碎琼已经划过了他的脖颈,空中绽放出一道血珠。但他嘴角也扬起一丝浅笑。
“啧!”
被避开了!
听寒眯了眯眼,眸中的戾气更重了些,望着他身后一左一右两道黑影,手下内力翻涌。
身后的黑影仿如鬼魅,一人捏紧他的肩,道:“呐,鬼婴大人最近换口味了?这次你的小猫咪好像不太听话啊。”
鬼婴抹了把脖子上的鲜血,亮出钢牙,直接将舌头伸出来舔了一下,状似癫狂地道:“鬛狗,我很满意!我对她,很满意!我要用她来做我下一条鞭子和雨伞!”
鬣狗堵住耳朵,不耐地拍了下他的脑袋,说:“别对我发疯。”然后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另一人则望着听寒,缓缓提起手里的长刀,似乎笑了笑,“后会有期,白衣侠女。”
他一边说一边戒备着往后退,接着,两人便带着鬼婴冲入了柳薇薇的房间,破窗而逃。
听寒握紧剑正要追过去,身后突然有一道力气拉住了自己。
剑要落到他脖子上时,望朔道:“听寒,不用追。”
碎琼回鞘,听寒冷冷看着眼前的大洞,面露忧愁,“那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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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刚刚下楼,门口便走来一群胖汉,勾肩搭背地边喝酒边聊天。
一人表情夸张道:“嗨,你不知道吧?狮子杀人啦!就在护城河上,那血都能把河给染红!”
另一人讥诮道:“你可拉倒吧,吹牛玩意儿!什么狮子杀人,哪来的狮子啊?呵,这人吹牛他!”
“不是,我还真没有吹牛……一群大红狮子,这么大只那个,看起来可恐怖了!”
“原来是舞狮啊,这有啥恐怖的,我看……”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另一人推他两下,“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房顶上还真有两只大红狮子在舞来斗去,吸引了不少人过去观望。
那突然呆滞的人这才又出了声,“我靠,真的恐怖。”
表情乖巧的狮头底下,是一阵阵激烈的刀光剑影,两只狮子不断与一群黑衣人纠缠着,瓦片和街道上不时就会掉落些衣服碎片和鲜血。
税如潮认出来花如海,立马道:“公子,咱们先回去吧,这里不太安全。”
一招手,身后的侍卫便全都涌了过来,戒备地望着那一团乱战。
“殿下出城是不是也要从护城河过?”沈瑜突然问。
税如潮皱起了眉,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是。”
殿下走之前的确做好了部署,既然花如海都出来了,想必肯定是对方上钩了,对马车进行了围击。
“公子,可能是花督主在抓犯人,咱们还是少管这些事吧。”税如潮固然担忧,可赵璟的命令是让他看好眼前这个人,他再担心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沈瑜也没想要给赵璟惹麻烦,但与花如海对抗的人他越看越眼熟,为沈家做了这么多年死侍,这些人里随便拎一个出来,他都能说出名字。
“税公公。”
站了许久,沈瑜还是开口道:“能不能拜托你,把花督主给拖住?”
看他那模样,怕是已经杀红了眼了。
税如潮脸色肌肉一抽,“这……”
沈瑜殷切地看着他,“税公公,他不能死。”
税如潮愣愣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在为谁担忧,心里隐隐为自家殿下感到不平,却是不得不应了下来。
反正他不答应,沈瑜也会去救人的,而且,花如海好像真的想要把人置之死地,他必须得去拦一拦了。
沈贤从屋顶上跌落下来,逃入巷子口的时候,沈瑜已经等候多时了,就在他要往右侧躲藏的时候,沈瑜一把将人拉进了一间屋子里。
脸上被汗水和鲜血同时打湿,沈贤在晕倒之前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容,摇晃着伸出手道:“念之……我……来带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