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听见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第一反应是,他不会是心脏出问题了吧?
但恍惚间他又觉得不是他的心脏跳得快,而是另外一颗。
有人因为他而心跳加速。
他很开心,含着糖沉沉睡去了。
赵璟很烦躁,在心里大骂自己禽兽!
日了狗了。
他果然是只对沈瑜才会起反应!
沈瑜要是再含一阵子,他的心估计要先把自己给跳死。
赵璟困得很,但他不敢用力靠在沈瑜身上,这小身板万一被压坏了可不行。就一直抱着他处理完了背上的伤口,怕他冷一直用体温在给他传热。锦衣卫处理好之后,再将人小心放回去,把被子给他轻轻盖上,握着他的手,倒在一旁沉沉睡去。
等到日出,赵璟都一直磕磕绊绊地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总觉得这一夜太不真实了。
“殿……殿下,这是……”
记不清过了有多久,税如潮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一进来就看着两个人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眼泪花子又要开始掉。
赵璟先他一步道:“没死。”
税如潮赶忙跑过去,怀里还抱着老八,似乎睡得很香。赵璟走后,老八就睡着了,而昨天税如潮藏在柜子里被那只眼睛吓晕过去,一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赵璟缓缓起身,用手量了下沈瑜的额头,还在烧,药物没有作用,想必是炎骨发作了。
看来只有去找沈琳过来,先把这东西给压一压。昨天受了几掌寒霜术,一冷一热堵在心口,肯定不好受。
“税如潮,我想你把人带回去。”赵璟怜惜地看着沈瑜,疲惫的眼神中满是温柔。
税如潮一愣,心中有几分了然:“殿下这是动了心了?”
赵璟默而不语。
税如潮看他这样子,明显就是动心的模样,以为他察觉不到,忍不住道:“殿下,恕臣多嘴。这恻隐之心也是心呐。他是世子殿下的人,贸然领走,恐怕……”
他听鹿鸣说了,这人昨天被江湖门派的人给追杀了,受了很重的伤,而那些门派中人都是些不要命的疯狗,几乎是无差别咬人,就算是锦衣卫也觉得头疼。
赵璟沉默着,许久才转眸看向他,目光平和,似乎已经下了什么决心,然后道:“锦衣卫,我知道叶无声在这里,能不能让他……哎,算了。”
鬼使神差的,他刚才竟然想把人藏到叶无声的府上去。
但他转念一想,他赵璟是什么人呐,怎么能让人家叶指挥使来护送人呢?
从昨晚锦衣卫的举动他就猜到了,叶无声肯定也悄悄跟着过来了,昨天就是他救下老八,让他来找自己的。
哼,八成是来添堵的。
锦衣卫的态度就表示了他的态度,对于这场乱战,他选择冷眼旁观,目的大概有两个:一是为了暗中保护皇帝老头,二则是可能为了刺杀皇帝老头。
但是很显然,他还没出动,老头已经把几位皇子之间的刺杀给压下来了。昨天待在自己房间里那些人,想必就是来清理尸体的人。
如果真的还有一批人,那么叶无声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了。不能把人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
是西厂吧。
要开始了。
“得去见陛下了呀。”
赵璟收回手,轻轻在沈瑜眉眼处留下一个吻,“守着他,等我回来。鹿鸣,去世子那里请一位叫沈琳的人,偷偷请过来,必要的话,特别邀请。看完伤势,把人送回去。”
鹿鸣颔首:“明白,属下这就去做。”
赵璟起身穿好了衣服,垂眸愣愣看着左手,昨天被沈瑜舔到的地方仍有所感,耳朵不自觉有些发烫,心里也躁动起来。
绝不能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
绝不能,把人还给沈贤。
赵璟回身,抄起老八,带着税如潮去见赵韫了。
这一幕显然是冲击力有点大的。
明明昨晚才死了静妃,赵韫身边现在就又多了一个美艳的妃子,仔细一看,脸孔不算新。
萧贵妃。
赵璟把赵睿抱进门前,转手交出去给了税如潮,不少大臣皇子都已经到了,萧温宜看见赵睿睡在一个太监手里,眼中猛然清明过来。
“昨晚,你去了哪里?”
才刚踏进门半步,赵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说话声不似昨日平稳,甚至还有点模糊不清,看起来精神状态的确不好。
赵璟上前几步,衣袍一掀,一跪,带了哭腔道:“陛下,昨晚太可怕了!有人要取侄子性命!侄子趁乱逃离,一夜未眠,跑到杂役房去躲了一晚!”
说话间,他抬头露出自己半青的眼圈,憔悴的脸色让人不疑有疑。
“取你性命?”赵韫推开怀里靠着的美人,直愣愣起身,空洞无神的双眼对上赵璟的视线,似乎在从他眼中寻找着一丝欺骗,然而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呵。”赵韫轻笑一声,叹息一般地道:“太子啊,朕并非没有给过你机会,可赵越他是你弟弟,你怎么也能下如此狠手?”
???
好啊,来晚了一步!被恶人先告状了!
环视一圈,赵越不在,大概率是直接躺下了。
赵韫继续道:“我知道你与我向来不甚亲近,可既然坐了这储君之位,就应该大度!你不止是朝都的储君,你是这天下十二都的储君!咳咳——!”
“陛下……”
他说得激动,有些用力过猛,呛得直咳嗽,萧温宜赶忙上前按在他的心口给他顺心,却是被他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
赵韫颤抖着站起来,眼底充血,气息混乱,指着赵璟骂道:“当初武帝驾崩,众爱卿亲手将你推上的这太子之位!赵璟,你是我东隅太子!是未来的东隅之主!你怎么能做出此等卑贱下流之事!你让我、怎么给先帝留下交代?!”
因情绪过分激动,赵韫说着说着就开始落泪:“我一直于你心有所愧,这些年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你无心学业政务,我便只要求你达到与平常人相当的水平就好;你天资太差,我也不强求你习得多好的武术功夫;就连你早上起不来,我也应允你从此不必上朝……可你却做出这等让人疾首痛心之事……”
他声音渐小,转过身悄悄抹泪,赵璟却知道他心里肯定美得要死了。
虽说他的确不醉心于政事,但像习武和上朝这些事情,恐怕他想,老头也不会让他做。
静静看他表演完后,赵璟眉头一皱,鼻音重了几分,头磕在了地上,“父皇息怒,儿臣知错。只是儿臣并未做过任何谋害他人之事,儿臣所言不假,还请……父皇明察!”
“你叫我什么?”
赵韫的泪忽然就流不出来了,转头震惊地看着他。
赵璟破涕为笑:“父皇啊!承蒙您十多年养育之恩,淮安心里早就清楚您对我的万般疼爱,也一直……早就把您视作亲生父亲一般敬重了!”
“今天,就请您让我认您作父吧!”
他这话一出,不少大臣坐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当初德清和赵韫闹得很不愉快,以死相逼也要让赵韫留下赵璟一命。
说句不好听的,赵璟这命,是他娘用一命换一命求下来的。
天寒地冻,鹅毛大雪,连躺在床上都喊冷的天气,德清跪在宫城门口,走一步磕一步,一步步磕到了赵韫身边,乞求他放过赵璟,为先帝留下这最后一丝血脉。
如今这是要……自己将德清给摒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