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最后王美琳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邵刚就像是铁了心一般,无论她耍赖也好,掉眼泪痛斥他也罢,用了她所有能用的办法,他始终都只保持着那一句“美琳,你还小,不明白很多事情,等你再大一点,回头再看如今时就知道其实都没有什么,风一吹就散了。”
两个人僵持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终王美琳怕他耽误了本职工作,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还是先放他走了。
那个时候的她太过天真,以为第二天只要早早起来,她就能像过去那几年一样将人逮住,然后继续逼问,就是生磨硬泡也必须得要他给一个确切答案。
大不了就一直哭,哭到他心软,反正她也没少做。
可是,真到了第二天,她找到人时,还没等话先出口,就听到他讲:“美琳,我要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你要回家吗?不不不,你现在还不到退役时间,你是要调去别的单位吗?是因为………我………所以你才要走的吗?邵刚,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我爸爸,我跟他解释…………”她以为他不是自愿的,她以为他是受她牵连,所以,她急切地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邵刚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挣扎与痛苦。
“别去,我自愿的!”邵刚看着像蝴蝶一样飞奔的小姑娘,站在原地呼喊。
王美琳直到如今回想起来都记得当时那种心脏闷疼的感觉,仿佛有人拿了一把小锤子,在她的心口上狠狠一凿,破洞陡现,鲜血淋漓,四周的冷风全不断往缝隙里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她停留在原地好一会儿,待身上重新恢复知觉,她才转过身,脸上挂着泪痕,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也不说话,就那么泪眼巴巴得望着他。
邵刚知道,她这是要他给一个解释。
两人又无声沉默了分钟,王美琳的泪水越流越凶,她性子倔,明明心里难过的不行,可就是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邵刚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看着不远处哭成泪人一般得姑娘,心口酸涩的厉害,他想,一次,就最后一次。
他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像从前每一次王美琳伤心闹脾气那样,耐心温和得哄着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冷漠,也不该什么都不对你届时。是我做错了,你别拿我的错误惩罚你自己,先松开嘴巴,真要破了皮,你能忍的住几天不吃辣椒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稍稍一哄,她就觉着自己好像更委屈了,受了天大的委屈那种,眼泪更凶得连成线往下掉。
偏偏又嘴硬得很,“我疼我的,我叫唤我的,关你什么事?邵刚,你就是个大骗子,你说了你会一直保护我的,有人说我说话你会帮我怼回去,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打回去,他们不理解我,你也会一直一直听我说话。你现在算什么?你做不到,当初就别答应啊…………”
哭到最后,一向骄傲的王美琳再也抬不起自己高傲的头颅,她像极了弱小可怜的小奶狗,紧紧伸出双臂抱着邵刚的腰,近乎哀求道:“你留下行吗?你不想我找爸爸,我可以……去同我大姐讲,我大姐最疼我了,只要我开口,她一定可以帮我办到的………”
“美琳,我是军人,当军人就要服从!”邵刚感受着怀里的人身体的颤抖,他好几次抬起自己的双臂想回抱回去,可是一想到昨晚在书房内的谈话,最终还是无声垂下了。
王美琳不听,“你当你的兵,你有你的原则,我都不干涉,可是我就想你在我能看的到地方,我有错吗?”
“我………”
“你别给我提那些大道理,我听不进去,也不想听。我现在就要一句话,邵刚,你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只要你说一句,你想留下来,我怎么都给你想办法!”
那双含着泪眸子熠熠生辉,带着期盼与哀求,看的邵刚心软,几乎忍不住想松口答应,可一抬眸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二楼窗户旁伫立的那两道身影,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他清醒了。
“美琳,我想去!”他太熟悉她得脾气,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她肯定会大发雷霆,所以,他压下心底的酸涩与无奈,努力勾起一个僵硬的微笑,抢先解释说,“我不想一辈子只当警卫员,美琳,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从军以来最想做的什么。来到司令身边,是我天大的福分,在这里,我有了好多机会可以学习文化知识,也长了很多见识,大家也都和和气气,还有你,一个嘴硬心软的小姑娘,虽然总是嘴上不饶人,可是我知道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小姑娘。如果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当然很好,可…………我还是想趁自己年轻,去真正的战场上厮杀一番。”
“美琳,我知道我这么晚同你说,你肯定特别生气,确实是我不对,可我真的特别想去,只有那样我才觉着不负此生。”
“你愿意成全我吗?”
在眶里打转儿的眼泪再次落下,王美琳忽得自嘲笑了一声,“邵刚,你真的太懂怎么拿捏我了,你知道你那句话说出来,我一定回拒绝不了。”
“我第一次这么讨厌,你这么了解我!”
邵刚默默忍受着,一言不发,两只手紧紧攥着,心口疼得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齐齐扎进血肉里面。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成全你!”王美琳死死掐着手心,脸上努力扬起一份笑容,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邵刚,我跟你讲,我王美琳长得好看,家人有能力,有可多男孩子喜欢了,真的,我现在只要出去喊一声,想做我对象的男孩子能从家门口排到大院门口。你不选择,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选择。”
那时候的她还太小,不明白他的无奈与无能为力,也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语成谶。
“好,我一定会后悔的!”那时候的邵刚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位高权重了,再没有了当年的无奈,却独独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窗户门口的王大哥看着小妹流着眼泪跑走,忍不住对王老爷子道:“爸,要不算了?你看小妹多难过,那个邵刚品性也过的去,要不……”
“他们不合适。”王老爷子沉着脸否决道。
王大哥以为他是嫌弃邵刚如今的职位,“爸,家里有我还有弟弟们,已经足够了。小妹她不同于大妹,心思更敏感,好不容易因为那个邵刚,人慢慢走上正途,你这样做会让她受伤害。再者,人都是一步一步起来的,那个邵刚能从村里走到你跟前,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只要我们还在,就算小妹真的同他在一起,将来也过得不会差。”
“这个事,就这么决定了,你有跟我掰扯的功夫还不如想办法去安慰安慰美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