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和乔三妹逛了一圈准备打道回府时,前者眼尖地瞅见左侧方,约莫距离300米的大柳树旁站了一群人,其中有个身影特别像张思然,她急忙顿了顿脚步,眼睛睁了又闭,而后再重新睁开,可视力确实不太好,一时间也不能确定,遂急忙扯了扯乔三妹的袖口,“你看看,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是不是张思然?”
乔三妹正打着哈欠,突然听到“张思然”这个名字,几乎是瞬间浑身一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睁大眼睛仔细瞄了瞄,而后肯定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接着,她下意识地产生了同沈蓉一样的疑惑,纳闷道:“防洪工事不是前天就结束了吗?他不都回县里了吗?怎么今儿又过来了?”
“难不成是为了大姐?”沈蓉猜测道。
乔三妹下意识摇了摇头,“感觉不大像。”
她这样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乔大姐一日赛一日的浓烈情感是显而易见的,好些时候她都看到大姐眼里柔的快要沁出水的女儿家害羞眸光,那种温柔缱绻的模样,她自己一个女孩子多看两眼,都会不由自主脸红。反倒是张思然,他的态度有些难以捉摸,若说亲近吧,自然是有的,在大姐不好意思的时候,主动帮忙解围,会给她从城里专门带东西,还会……………可要说有很亲近吧,那也没有,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快快快,大姐出现了,那人百分百是张思然,走走走,我们悄悄跟过去,听听说的是什么。”沈蓉一脸亢奋,“我总感觉等会儿会听见什么大热闹。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静悄悄地找了个安静地方龟缩着了。
乔大姐原本打算还等一会儿的,他们一群人都在那儿,自己还带着东西,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递过去,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闲话呢?正当她反复纠结犹豫之时,已经有人先发现了自己———是最开始分到村里的李技术员。
“诶,张哥,你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我看她等在那儿好一会儿了,中间一直在看你。”
张思然定眸看了看有些害羞踌躇的乔大姐,转过身对着其他人说了几句话,而后自己朝着乔大姐的方向走过去,高高瘦瘦的身影投射在她身上,乔大姐一面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心着,一面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垂着脑袋,脸颊滚烫着将捏在手里的布袋递过去,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她的嗓音断断续续,甚至仔细听,还能分辨出其中隐隐的颤抖,“这………我妈新烙出来的,特地…………特地让我给你送一份,你……到时候下大雨………开不了火时,也能……和青珉扛一阵………”
张思然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布袋,抿了抿唇,犹豫了两瞬,最终还是坚定地将东西推拒了回去,歉然地笑了笑,“招弟,很感谢婶婶的心意,也劳累你专门送过来一趟,可我真的不能收。”
“为什么?是吃不惯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显然他如今的反应不在乔大姐的预想中,她急匆匆抬起脸颊,怔怔望过去,眼眸里堆满了不理解。
张思然想了想,诚实解释说:“不,都不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嗅觉比较敏锐,从向你走近的时候,我就已经光凭着味道猜出了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而且婶婶厨艺很好,更不存在吃不惯,不喜欢的缘由。”
他顿了顿,接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郑重说:“主要还是不好意思。”
乔大姐听得糊里糊涂,任她在心里想了那么多种猜想,也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
“怎么会?”她的语气很轻。
张思然很理解她的诧异,语气也愈发真诚:“真的就是这样,过去一段时间,对你们家人来说,可能只是顺手帮忙照顾了一下小孩子,可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帮助。因为有你们,我再不用分心去考虑儿子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过的不好,也不用发愁该如何纠正他融入集体…………说初来,不怕你笑话,自从青珉妈妈走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那种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热血感觉了。同样,过去那段时间对于青珉也是极有意义的,因为你们悉心的照顾,青珉现下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习惯性得缩在一个角落里,也开始慢慢学着直白表达自己的诉求………而,所有的改变都缘自于你们!”
乔大姐多想在这个时候能像妹妹们一般拥有口若悬河般的口才,这样三两句,她就能揪住问题的核心,直接劝服对方,可实际上,她现在只能像小企鹅一般笨拙得将布袋再次递过去,“我妈交代了,必须得给你送过来,你………不收,她会生气的。”
她以为她这样说,就能打消张思然愧疚的念头,可没想到,对方快速思考几秒,竟然会说,“精面做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能收,而且,我妈这两天会专门给我送些干粮。招弟,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吃食………真的不能收,还麻烦你帮我跟叔叔婶婶多解释一两句,等来日空闲了,我一定亲自登门感谢。”
乔大姐:………………
江晏清和蒋铮送粮食的事情,除了送干粮的几家,李翠红在家里下过死命令,绝对不能透出去半点,毕竟人心复杂,尤其还是灾难来临的时候,谁能一眼看透旁人皮囊底下藏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乔大姐纠结了几瞬,终究还是没将此事对张思然和盘托出,他既坚决不要,她自然也不好强塞,最终还是悻悻然收回了。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乔大姐下意识抬眸看了看不远处李技术员他们那一堆的人,想到他们等洪水与暴雨的事情过去了,可能以后很难见面了,心情不觉沉了沉,她嗫嚅着嘴唇,纠结几息后终于鼓起勇气想问问那句,“往后,你还来吗?”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数米开外的李技术员突然小跑过来,只见他走过来先是对自己笑了笑,而后笑嘻嘻地一把揽过张思然的肩膀,抖了抖胳膊,露出右手手腕上的表盘,“张哥,你瞅瞅,时间快来不及了,咱们真的要走了,去晚了,到时候我表姐找我算账怎么办?你到时候可得救我一命。”
“胡说八道,你表姐脾气一贯好,从读书时就是那样,对谁都笑吟吟的,不红脸,你背后这么编排她,一会儿我见了她可得好好提提!”
“别别别,求你了,哥,放过我吧,求你~~~”
乔大姐不知道那个张技术员的表姐是谁,可她不是傻子,从只言片语里她敏锐听出了两人之间的熟稔,不,准确是三个人。突然冒出来的女性,让胸口处仿佛压了一块玉石,闷得快喘不过气,整颗心仿佛破了个大洞,风一吹,哇凉哇凉的。
她和他会是什么关系呢?他们又要去哪里呢?他们仅仅只是同学关系吗?
一个接一个想法拥挤着涌入大脑,电光火石之间,乔大姐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喜欢上了面前的男人!
甜蜜尚未品尝半分,暗恋的酸涩倒是先找上门,“对不住,招弟,我接下来还有事,不能再多聊了。麻烦你将东西拿回去,帮我跟婶婶传达一下我的感谢与抱歉,等后面一段时间不忙了,我再带着青珉,亲自上门感谢。”
说罢,他没有给乔大姐反应的机会,转过身,大步朝着同事方向走去。
乔大姐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离的背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或许什么都不是。
此刻的自己,好像一条被丢掉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