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兮月和江晏清带着郭桂花才走到村口,就见杨大芸手里拿着根带刺的木棍,靠坐在路边的大石块上。暮色降临,乔兮月担心不安全,主动提出送她们娘俩回去,杨大芸原本想拒绝的,毕竟一来一回耽误他们好些功夫,心里过意不去,可另外一方面,考虑到闺女的身体和实打实的安全问题,真要碰到点什么不长眼的,她不见得能护得住。
“那劳烦了。”
回去的路上朦胧不清,家家户户多在院子里乘凉聊天,要不就早早歇下了,他们一行人路上走得颇为平顺,没有碰上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一直到郭家大门口透出点点亮光和说话声,周边邻居才知道他们又回来了。也有想着落井下石去踩一脚的好事人,兴冲冲来到郭家门口,奚落的话还没说出口,目光率先注意到了乔兮月的倩影,那人身子打了个哆嗦,双手颤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过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连连往后退。
杨大芸一眼就认出那是跟自家不对付的人家,此番定是来者不善,她像老母鸡般一把将郭桂花严实护在身后,冷着脸居高临下瞪着她,防备问:“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帮忙。”那人急中生智回答。
乔兮月在一旁挑了挑眉,冷然笑:“帮忙?你这模样可不太像啊~”
台阶下那妇人被盯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瑟缩着身子,结巴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碗还没洗,那个,你们忙哈。”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对于那妇人为何而来,又为何夹着尾巴逃走,彼此心知肚明,对于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杨大芸很是感恩,“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事情过去了,我再带着桂花上门感谢。”
“您不用那么客气,我和桂花是朋友,都是些小事。”乔兮月并不是太在意,耸耸肩随意道。
在这种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在娘家那里寒了心的杨大芸,在经历了旁人的辱骂,奚落,冷嘲热讽等等之后,乍然从以前交集甚少的乔兮月这里感觉到了一抹温情,眼睛酸涩得想流泪,可这种艰难时候,她得立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透露出一分软弱,否则在村里,他们家将没有立足之地。
乔兮月和江晏清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一是郭家处在风口浪尖上,她们要的是低调,隐匿自己的身影,二是,家里的李翠红和乔守义还等着她回去谈话。
微风不燥,月光清冷,道路两侧的树木枝叶在银光肆意倾泻之下,一片又一片复刻的阴影斑驳投射下来,氛围感十足。
“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挺会说的吗?”乔兮月提了提脚边的小碎石,打趣问。
江晏清稍稍用力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掌心,抿了抿嘴唇,哑声问:“来弟,今天为什么……”跟大家宣布我们的关系?
“什么为什么?难不成你不愿意?”她蹙紧眉头,故意问。
江晏清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反驳说:“怎么可能?怎么会不愿意,我很欢喜,欢喜到整个人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脚下轻飘飘的,感觉不实际。来弟,我很怕这是一场梦,等我醒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还是那副跟从前一样拒我于千里之外,一遍又一遍同我重复“不要喜欢我,没有结果,不值得。”
他越说越委屈,精致的桃花眼也好被渲染红,艳丽又妖媚,小声控诉说:“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伤心吗?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对她心动了,想同她结为夫妻,白头到老,可你这个坏人竟然看不上我。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乔兮月整个人被他拥入怀里,他的体温和他的气息,仿如丝丝缕缕的云烟,萦绕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头,两耳相贴,暧昧抖生。
乔兮月想人若真有前世今生,她自己不好说,不过江晏清铁定是哪座山头上修炼的男狐狸精,从前那么清冷自持的人,怎么谈了恋爱后成了爱撒娇爱卖萌的小可爱?
还怪勾人的。
她眼睫颤动,乖乖任他抱着,哑声问:“不是弥补了吗?我知道你心里有不安,有彷徨,更担心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所以我在至亲面前宣布了你的存在,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堂堂正正的对象,不是什么见不得光,只能躲在暗处的小情人儿。”
乔兮月发自肺腑说,那事儿还真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刚好时机来了而已。面前这个男人,优秀吗?自信吗?渊博吗?平心而论,在同样年纪,她没见过比他还出色的。可就是那样的四九城太子爷跟自己在一起,确定名分后,他变得患得患失,起先乔兮月也没发觉,直到那天下了一场特大暴雨,院子里台阶下积水都能没过脚踝,整个知青点因为地势问题,所有成员连夜转移。
那么恶劣的情境下,正常人都会先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后视情况来决定是否要出门。大雨连成线砸得屋顶,水缸,木盆等噼里啪啦作响,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活动,乔兮月都要准备入睡时,突然被告知她对象来了。
在大雨连绵,狂风不断,视线模糊的情景之下,他来了,乔兮月第一反应是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急匆匆冲出去,骂人的词还没说出口,就对上那张有些狼狈的俊脸,披着黑色雨批,脚上穿着高筒雨靴,水哗啦哗啦从他身上往下落,金丝眼镜上起了一层白雾,额头上的头发湿哒哒的,沾粘到一块。
一见到她来了,他的眼神里瞬间焕发出温柔的亮光,“我就来看看你,看完了,确定没事,就回去的!”
“你………”如此直白的话堵得乔兮月满腔郁气发不出来,她指了指他好一会儿,最终自己落败下来,“不是,我又不会跑,下这么大雨,你何苦遭这份罪?”
“诚实讲,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如果今天没有过来看一眼你是否安好,晚上会失眠。”他语气很郑重,不是在开什么玩笑。
乔兮月似是想到什么,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无奈叹口气,小跑着找来一块干毛巾递过去,不容置喙道:“雨太大,别回去了,晚上你跟顺顺挤挤,他的床最近加宽了,两个人睡的下。”
“好!”
两人都是聪明人,思维相近,不约而同回忆起同一件事情,江晏清感叹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呢!”
“江晏清同志,我想我必要跟你郑重说一些事情。”乔兮月从他怀里退出来,踮起脚尖,双手并用捧起他的脸颊,杏眸正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诚恳与严肃语气道,“我跟你谈恋爱,处对象,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时好奇,抑或着随波逐流。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衡量横亘在中间的现实因素,评估解决的可能性,以及询问内心后按照自己最愿意的想法选择了你,你很好,真的很好,在我眼里会闪闪发光。”
“我可以承诺,不涉及原则问题以及不可抗因素,我会始终如今天这般热烈得爱你!”
“所以,我优秀的男朋友,你要有信心一点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每一句话语都化作灼热的火球,落在他的心尖尖上,滚烫又甜蜜,一场以爱和信任为名义的大火从此开始驻留在江晏清心里,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烧越旺,演变成一片火海。
说罢,她浅浅弯了弯嘴角,在他缱绻的眸光中,猛然亲了上去,唇瓣相贴,他惊得瞳孔发散,浑身颤抖,她就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妖精,趁着他慌神,又增添了一股濡湿感,他动都不敢动。
就在他回过神,眼神逐渐变得幽暗,想进一步加深时,乔兮月又狡黠退开了。
让他挂在那儿,不上不下,偏偏又什么都做不得。
“怎么样?这个弥补满意吗?”
“满意,如果以后能再多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