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
胡名轩手提着一只白玉酒壶,慢悠悠走上前来。
“轩儿来了!”胡四海大喜过望,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丁少阳,没想到我还留着后手吧?官差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哈哈,我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你?”
丁少阳丝毫不慌,慢条斯理道:“胡四海啊胡四海,不管你信不信,你今天怎么都会死的,我已经帮你算过了。”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还嘴硬!”
胡四海从胡名轩的手里夺过酒壶,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我儿子带足了几十个人手,一人一刀都能把你剁成肉酱!”
丁少阳倒是略略惊讶:“胡案首是你儿子?”
虽然隐隐感觉到,这两人可能有关系,只是没料到这关系竟然这么近。
胡四海面露得意,虽然没有亲口承认,表情却已经说明了所有答案。
“断案如神的丁县尉,竟然要断送在我的手上了。”胡名轩也哈哈狂笑了起来,“你怕不怕?”
丁少阳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怎么?”胡名轩皱眉,“输给了我,不服气?”
“要是真的赢了我,你大概也会很难受吧?”丁少阳反问道。
胡名轩眉头皱得更深。
“刚刚我已经说过,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
丁少阳望过去:“你们就是指,溪紫,和你,伍牛几个人被毒杀,你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否则凭溪紫一个人,她做不到,我说得没错吧?”
在一旁喝酒看戏的胡四海突然懵了,虽然没听懂啥意思,背后却升起一丝丝的凉气。
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年头,连儿子都已经靠不住了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哈哈哈哈……”
胡名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丁少阳,你真是少有的天才!”
“我是故意留下破绽让你们杀,而你,也是故意留下破绽让我发现的。”
丁少阳苦笑道:“那天夜里,如果你不想被发现,早就可以消失得远远的,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秀才案首,会跟三个人牙子被杀案有关。”
“我猜,你是想要替溪紫掩护吧?你不想让我发现溪紫的身份,不惜把自己暴露出来。”
胡名轩微微摇头:“你果然厉害,什么都被你想到了,我枉为案首,谋划不如你便罢了,连诗文也不是你的对手,幸亏,你我算不得真正的敌人。”
一直倾听的胡四海,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意思?你和他不是敌人?和谁是?”
胡四海汗毛都炸起来了:“你要跟外人一起对付我?我是你的亲爹!”
“你配吗?”
刚才还温文尔雅,名士风范的胡名轩,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让我在外面叫你一声爹,后来我才知道,你满手鲜血,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你……你个逆子!”
胡四海也怒意上涌:“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能过得好?”
“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为了我好?”
胡名轩好像疯了一般,奋力挥舞着手臂吼道:“那天我带茵素上山,本想给她吃我最爱的野果,结果遇到了你们几个禽兽……”
“你胡说什么?”胡四海矢口否认。
“你闭嘴!”
胡名轩指着自己通红的双眼:“我采果回来亲眼看到的,亲眼看到你们做的恶事,是你打晕了我,等我醒来时,你说我做了一场噩梦!”
“哈哈,我也想是一场梦,可是我在山上找到她的遗骨,还有我送她的簪子,你怎么说?”
“不过你以为我还小,过不了几天就会忘记,所以我假装不记得,你就真的相信了。”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便是忘了了谁,我也不会忘记她!”
胡四海眯起眼睛,好似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一般:“那不过是个北边流蹿过来的野孩子,你为了这么一个小野种,竟然要跟你老子作对?”
“住口!”
胡名轩骂道:“你不配提她,我从小没有娘,也没有爹,没有朋友,从记事起,就只有茵素一个人曾经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她甚至救过我的命!”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可是你……你们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毁了她,杀了她……”
“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打定主意,我要让你们偿命,否则就算茵素在九天之上能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更不能原谅你们!”
丁少阳之前就在奇怪,既然胡名轩是胡四海的儿子,为什么会要暗中跟他作对。
到此才算明白,原来溪紫的姐姐,正是胡名轩最好的玩伴。
“所以,你是要亲手杀亲爹?”胡四海向后撤着脚步。
三对一,也没有了救兵,他似乎没有了任何胜算。
“不用那么麻烦,你已经死了!”胡名轩冷笑着。
胡四海正想说什么,突然间捂住喉咙。
那里剧烈的燃烧痛感袭来,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投向酒壶,记得刚才,他只喝了两口酒而已。
“不错。”
胡名轩缓缓点头:“当溪紫姑娘说有这种让人痛苦万分的药时,我就已经决定,你们几个人,都要死在这种痛苦之下。”
“即便如此,都不能抵偿茵素所承受的一切!”
胡四海已然倒在地上,看得出他在奋力挣扎着,可却怎么也无法使上力气,连让自己快一点死都做不到。
最后一刻,他只是直直地望着胡名轩,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想笑一般。
“你想说我终究是你的儿子,一个禽兽的儿子,却是秀才案首,以后可能还会进士及第为官?”
胡名轩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他仍是狂笑几声:“你想错了,胡四海,我跟你不同,因为我知道,我也不配。”
扑通……
他跪在了地上。
不是向胡四海叩拜,而是身体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
口鼻之中不断地流出鲜血来,脸上却仍带着笑容:“丁兄,可憾没能早点知你的心意,我们该能好好喝一场酒的……”
“浑蛋,活着有多少酒都可以喝!”
丁少阳急忙上前扶住,向溪紫望去:“解药,快拿解药来!”
溪紫也慌了,却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哈哈……”胡名轩含着血乐道,“丁兄怎么糊涂了,我胡名轩想死,又怎么会服……服那有解药的毒……溪紫姑娘,丁兄,我们来生……再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