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事情闹大,胡怀仁当机立断,将廖勇狠狠训斥了一顿,随即目光温柔的看向王暄道:“玄孟老弟,你看这事情闹得,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会是误会,我借了钱,就应该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有错的人是我,还请县尊大人秉公执法!”
王暄脸色平静道,王大成去客栈,将那些学子们给叫了过来。
学子们,或是在挑灯夜战,或是在喝酒论道,也有许多进入了梦乡,但是在听到他们最崇拜的王玄孟被县尊大人给逮捕的消息时,当场就炸锅了。
一窝蜂的朝着衙门跑来,正常审案断案,都是在白天。
而他们的县尊老爷,却选择在这个深更半夜,这其中肯定有鬼。
八成是嫉妒玄孟先生的才华,想要迫害玄孟先生。
不少学子互相交谈,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至于王大成跟他们陈述的原由,已经被他们丢到了脑后。
廖勇愣在原地,还没想清楚胡怀仁的态度转变为何这么大,接着王暄的话,便恳求胡怀仁一定要秉公办案。
胡怀仁见廖勇不懂他的意思,气的不轻,猛地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说罢,他丢掉惊堂木,仓皇的从座位上逃离。
衙役们也都是无语了。
他们的这个县尊老爷,身为龙城的百里之尊,怎么一点胆气都没有。
不过一些毛都没长齐的学子,至于这么惧怕吗?
见胡怀仁虎头蛇尾的宣布了退堂,王暄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外面,对着这群深更半夜还能赶来声援自己的学子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学子们见状,皆是义愤填膺。
“无耻县尊,竟敢在大半夜的滥用私刑!可恶可恨!”
“玄孟先生受苦了,这狗县令,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我明天就写信给我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广而告之,让天下人都知道胡怀仁丑恶的嘴脸!”
学子们压根不在意王暄是因为什么,被带到的公堂。
他们现在的脑海里,就一个想法。
是他们,夜闯公堂,对抗了黑暗势力胡怀仁,将一代才子王玄孟拯救出来。
没什么比这听上去,更能激励人心,也更能彰显他们这些学子,不畏黑暗,不惧官府的勇气和胸怀了!
以后说出去,他们的逼格会在无形中,升华到一个极高的程度。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
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了。
见状,王暄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忽然,学子中站出一个身高挺拔,俊朗的年轻人,略带骄傲的看向王暄,道:“你就是那个最近连作四首诗的王玄孟?”
“嗯,正是在下。”
王暄感受到了年轻人目光中的轻蔑,于是以一种敷衍的语气回答道。
“如今的文坛,都快把你捧上天了,说什么,你是李白再生,大周诗仙,我文坛百年以来的第一天才!”
年轻人冷冷的说道。
“这都是大家给面子,什么李白再生,诗仙之类的名头,我其实愧不敢当。”
王暄谦虚的摇头道。
他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估计是想踩他好一举成名。
毕竟自己现在在文坛之中的名气,太过响亮。
人,有的时候,太出名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崇拜自己的有不少人,可敌视自己,想通过踩他上位的,亦是大有人在。
而眼前的这个人,就属于后者。
学子们见这个年轻人,语气充满了挑衅,都是十分不爽。
“在玄孟先生面前,休要放肆!”
“敢在玄孟先生面前无礼,你算哪根葱!”
学子们纷纷侧目怒视这个年轻人。
并且互相询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以前没有在龙城见过?
龙城只是一个小县,学子们的圈子很小,但凡有点名气的学子,不会没人不认识。
可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没人认识。
面对一众学子的质疑,年轻人丝毫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尔等皆是蝼蚁,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此言一出,学子们的怒气算是彻底被点燃了。
“好一个狂妄的掉毛!竟敢讥讽我们是蝼蚁,你算什么东西!”
“大家不要跟他废话,咱们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掉毛给打一顿,然后丢进丰河喂鱼去!”
学子们挥舞拳头,将年轻人包围。
王暄见状,担心闹出人命。
在不清楚年轻人底细的情况下,真要将他暴打一顿,再丢河里喂鱼。
最终承担后果的人,很可能是他。
毕竟这些学子都是因他而来。
万一这个年轻人的来头不小,是某个府尹或者是权贵家的公子,他们这些人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并且,从这个年轻人的装扮,以及桀骜不驯的样子来判断,这小子的来头不凡。
否则,换做某个没钱没背景的loser,遇到这么大阵势,还不得吓得尿裤子求饶。
哪里还敢这么大口气。
“诸位不要冲动,正所谓,蚍蜉不知朝暮,夏蝉不知春秋,有些人口气很大,其实就是虚有其表,我们遇到这种人,不和他一般见识就好了!真要认真了,那我们就输了。”
王暄大声说道。
“玄孟先生言之有理,你们看这个掉毛,歪眉斜眼,一看就是个草包,在这大声喧哗,不过是想博取眼球罢了!”
“不错,咱们不和这种傻缺一般见识,走!”
学子们纷纷附和。
年轻人听了众人对他的评头论足,气的肺快炸了。
“都给我闭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指手画脚!”
年轻人目眦欲裂道。
“掉毛,谁在乎你是谁?”
学子们不屑一顾道。
“啊啊啊!”
年轻人见众人如此无视自己,愤怒的咆哮怒吼。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鬼哭狼嚎什么!”
县衙隔壁的一座宅院里,扔出一只草鞋,不偏不倚,砸中了年轻人的面门。
年轻人被草鞋砸中了面门,草鞋掉落,露出了一个十分明显的鞋印,看上去极为滑稽。
“无知小民!你们给我听好了!”
年轻人压低声音,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要揭露身份,吓死这群井底之蛙。
“没兴趣知道,大家都回去吧,太晚了,早点睡!”
王暄挥手,示意学子们都散了。
“啊!”
年轻人对王暄满不在乎的态度有种想要歇斯底里的咆哮,但理智告诉他。
咆哮只会显得他太粗俗。
“都给我站住!王玄孟!尤其是你,你知不知道,有一场天大的机缘就摆在你的面前,只要你向我认个错,我就可以告诉你”!
年轻人尽量令自己的语气保持稳定。
“不敢兴趣,兄台,你要是想唱戏,明天可以去城西的戏班子,哪里正在招人。”
王暄打了个哈欠道。
“给我站住!”
年轻人赶紧拦住王暄,要是真的让王暄就这样走了。
他回去可怎么向师尊交代。
“哼,我告诉你,我姓李,字仲明,家师闻人,号五车!乃西子湖书院首席讲师也!”
李仲明骄傲的大声道。
一众学子顿时陷入了沉默。
见此情形,李仲明非常满意的点头道:“怎么,知道敬畏了吧!家师闻人五车,乃当今……”
不等李仲明说完,学子们已经不耐烦的摇头道:“闻人五车?老子还九车呢,什么垃圾名字,真会装腔作势。”
“啊,你们这群不学无术的玩意,竟然连家师闻人五车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
李仲明傻眼了。
在自报家门前,他幻想过无数种场景,什么顶礼膜拜,什么五体投地之类的,唯独没有想到这群井底之蛙,竟然不知道闻人五车的大名。
“闻人五车,听上去好熟悉,西子湖书院,莫不是闻人达?”
有几个脑子比较活络的学子,想了想问道。
“家师的名讳,岂是你可以大呼小叫的!”
李仲明愤怒的说道。
“名字就是给人叫的,难道你取了名气,还不许人叫?”
王暄此时也反应过来,脑海里对闻人达的印象也浮现了出来。
当今文坛屈指可数的大家之一,距离文坛领袖,不过一步之遥。
在江浙地区的名号极大,是江浙学子的偶像。
但是在两淮地区,闻人达的名气,还是差了一点。
“你,王玄孟,枉家师在读了你的诗作后,觉得你有些才华,所以特意让我前来召你去西子湖书院拜师,可你却如此无礼,我一定会向师尊禀明情况,你,失去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李仲明指着王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拜师?拜什么师?对不起,我暂时不打算收徒,你回去告诉闻人达,叫他死了这个心吧!”
王暄故作惊讶道。
“你好大的口气,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太放肆了!”
李仲明见王暄颠倒自己话语的意思,气的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学子们此时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来头,都保持了沉默,不再像之前那般贬低。
闻人达在文坛的名气,不容忽视。
要是传出去,他们这些龙城学子,对闻人达不尊敬,以后在士林之中,肯定是会遭到其他地方学子的排挤。
但王暄却不在乎。
他对李仲明傲慢的态度,十分不悦。
不过就是闻人达的一个弟子,跑来自己面前装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哼,王玄孟,你不过就是作了几首诗而已,有什么好狂妄的,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在我西子湖书院,比比皆是!”
李仲明冷笑道。
“哦,既然你西子湖书院,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闻人达又何必派你来这里?”
王暄反问。
“家师爱才心切,不愿意你就这样被埋没,但是你太自傲了,以为自己作了几首小诗,就真把自己当成李白再生了!”
李仲明咬牙切齿道。
以往,他不管去了哪里,只要自报家门,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但是这一次,在王暄这里,却被无视,这让他十分窝火。
他千里迢迢的从临安府来到龙城县,本来还想暗中考察王暄一二,谁知在客栈半夜被人吵醒,于是抱着好奇心,就跟过来看看。
谁知这么巧,就让他见到了王暄。
偏偏这个王暄,还不把自己当回事,更不把闻人达、西子湖书院当回事。
“你既然是闻人达的高徒,敢问阁下可有拿得出手的诗作来?随便一首都可以。”
一些学子见李仲明,左一句西子湖书院,又一个家师闻人五车,言语中仍是对王暄充满不屑,顿时不乐意了。
王暄现在可是他们龙城县学子的偶像。
岂能让这个外来学子随意贬低。
“呃……”
面对大家的质疑,李仲明陷入了语塞。
拿得出手的诗作……
他倒是做过不少的诗词,只是没一首能看的。
现在要是真拿出来,也只会丢人现眼。
“哼,诗词,小道也,真正的大家,当以文章见高低!”
李仲明灵机一动,忽然说道。
作诗作词,他肯定是不如王暄的。
但是说到文章,想他李仲明,十五岁就高中秀才的天才,自然不怵王暄。
“文章,这……”
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沉默。
他们只听过王暄作的诗,至于王暄能不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倒要看看,西子湖书院首席讲师,闻人达的高徒,能作出什么样的好文章!”
王暄见李仲明向自己发起了挑战,自然是不惧的。
他现在就是要树立自己在文坛之中的地位和形象,只有崇拜自己的学子越多,就越是没人敢乱动他。
“好,取纸笔来,咱们今夜,就在这县衙外,以文章分胜负,见真章!”
李仲明誓要压王暄一头,挫挫这小子的锐气!
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仲明甚至在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当他写出一篇锦绣文章后,该如何打王暄的脸。
那个场景,想想都刺激。
“既是写文章,该以什么为题?这个题,不能你出,也不能玄孟先生出,否则会有作弊的嫌隙!”
几个学子出声道。
“好,你们说的,正合我意,那由谁来出题合适?”
李仲明左顾右盼道。
“这……”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让本县来出题如何?”
这时,一直躲在衙门里偷看外面情况的胡怀仁,忽然走了出来,笑呵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