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如今朝廷瞧不上我,胡怀仁亦疏远我,唯独柳叶兄,还肯与我交心!老弟我真是感动!”
王暄故作真情流露的说道。
束观摆手道:“老哥我这把年纪,早就看透了一切,以玄孟贤弟的才华,早晚会震惊世人!千万不要因一时的挫折而气馁!”
“再说了,诗词,虽然流传度广,但终究还是小道,贤弟还是应该考虑科举,想要以诗词入仕,怕是不太可能!”
“唉,柳叶兄,我早就说了,我对仕途,并不感兴趣!何况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活的太累,我还是安安心心当一个富家翁来的快活!”
王暄笑道。
“这个世道,想当一个平平安安的富家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束观叹了口气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束观还是想劝王暄尽早放弃经商的打算,专心科举。
只要王暄愿意,他束观可以倾尽所有,为王暄铺路。
以王暄的才华,加上他束观积攒的家底,殿试前十,肯定是信手拈来。
见束观说的言辞凿凿,不似作伪,王暄很是感动。
能让束观这个财迷说出这样的话,属实不容易。
当然,王暄也不会因为束观的一席话,而真的相信束观。
束观虽然一辈子都在官场底层打拼,但早就是一个人精,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敢这样说,肯定有所图。
只是,王暄现在不想去猜,太累了。
出了束府,王暄带着王星几人,便往家的方向赶去。
未到家门口,就见深更半夜的,自己的宅子外,堵了一大帮人。
王永年和王忠两人,被这群人围在中间,正在辩解着什么。
“敢欺负永年叔和忠叔!”
王星二话不说,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棒,就冲了过去。
照着这些人就打了过去。
王暄赶紧劝阻道:“王星,不要冲动!你们几个,快拦着王星!”
王大成和王彘、王獒,立刻冲了上去,死死的抱着王星的腰。
这些堵门的人,见王暄回来,为首一人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王暄道:“你就是王暄?”
“是我,阁下是谁?为何堵我的门?”
王暄皱眉道。
“我叫廖勇,是廖府的管家。”
为首的中年男子,依旧是皮笑肉不笑道。
“廖家的管家,到我这做什么?”
王暄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廖勇不急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契约道:“这是我们老爷,在县尊大人哪里买来的借据,借据上写明了王公子在县尊大人哪里借了一千两银子!”
王暄的脸色顿时一变。
当初,他向胡怀仁和束观融资时,为了拿到钱,特意给二人立下了借据且约定,以后商场做大做强,二人只管等着分红即可。
当然,约定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形成文字。
这主要是因为胡怀仁和束观,不相信王暄的商场能开起来,并且还能赚到钱。
所以二人为了省事,就没有让王暄写的太详细。
只是以借据的方式写明。
没想到,胡怀仁见自己没了价值,转手便将字据卖给了廖家。
现在廖家拿着这张借据来,不用问都知道,廖士美想利用这张借据底打垮自己。
“王公子,这钱,你打算怎么还?”
廖勇冷笑。
王暄道:“你们想怎么样?”
廖勇收起了虚假的笑容,正色道:“自然是给钱,借据上写的清清楚楚,借给了王公子一千两,我们家老爷仁义,不要王公子的利息,只要王公子现在将这一千两银子拿出来,交给我,即可!”
“我若是现在没这么多现钱,又当如何?”
王暄问道。
“给不出钱?”
廖勇的脸上浮现一抹狠厉,道:“王公子的这座宅子,应该值个不少钱吧,还有城中心的那八间商铺,也是值钱的,若是王公子拿不出钱,就用房契来抵债!”
王暄摇头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你想赖账?王公子,你是读书人,应该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廖勇恶狠狠的说道。
随即话锋一转道:“当然,你若是真的不愿意给钱,又不想用房契来抵债,我们只能抓你见官了!”
说着,廖勇朝着王暄踏出一步,威胁之意十足。
但王暄丝毫不惧道:“借的钱,我自然是会还的,可也没有你这样突然逼债的,总得给人一个还钱的期限吧!”
“我不管,总之,今天,我拿不到钱,咱们就见官!”
廖勇不给王暄一点商量的余地。
“这么晚,就是去见官?你觉得我们县太爷还升堂吗?”
王暄反问。
“县尊大人虽然日理万机,但只要是涉及到百姓利益的案件,就是熬个通宵,也要审个水落石出!”
忽然,一队衙役从黑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为首的捕头正是张恒。
他不容王暄分说,直接命令捕快一拥而上,将王暄几人拿下,“带这些人去衙门!”
“张恒,这是县尊的意思?”
王暄目光冰冷道。
“自然。”
张恒尴尬的说道。
他也有些摸不清胡怀仁的想法。
一会与王暄称兄道弟,一会又翻脸不认人。
真是反复无常。
自己以后还是得多当心这个县尊大人。
见捕快们缉拿了王暄等人,廖勇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快堆成了山。
“这就是跟我们廖家作对的下场!你一个穷书生,也敢不给我们老爷面子!”
廖勇低声道。
“廖士美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张恒此时也压低声音,对王暄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既然想当我的敌人,就要有做我敌人的觉悟!”
王暄冷哼道。
“什么觉悟?”
张恒不解道。
“生不如死,你会看到的!”
王暄认真道。
“哈哈,你这个穷书生,还真会大放厥词,你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我家老爷,在龙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能动的了!”
廖勇放声大笑。
随行的一众廖家奴仆,也都跟着大笑。
便是张恒带来的那些捕快,也都觉得王暄死到临头,还在这吹牛。
之前他王暄能在龙城横着走,那是因为县尊大人发话了。
现在县尊大人不想罩着你了。
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玩完。
其中两个平日与柯强关系不错的捕快,趁机暗中踹了王暄一脚,算是给柯强出了口气。
王星几人,见这两个捕快,敢对王暄动手,顿时就恼了。
“敢打暄哥儿,老子和你拼了!”
王星怒气冲冲的叫嚷道。
“王星,冷静!”
王暄急忙安抚。
“你们两个,不要惹事!”
张恒呵斥道。
他对王暄有所忌惮,毕竟现在龙城的学子,都以王暄马首是瞻。
上次那么多学子替王暄出头的架势,张恒记忆犹新。
这也是胡怀仁为什么选择要在夜里审理王暄的原因。
若是白天走漏了风声,学子们围攻公堂,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他要趁着无人知晓的时候,将王暄给判了。
王暄暗中给王大成使了个眼色,王大成心领神会,半道上趁着没人注意,便脚底抹油,开溜了。
王星、王永年等人,很快就发现王大成不见了。
不过,他们没有声张。
到了衙门,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衙门,此时灯火通明。
胡怀仁正端坐在公堂之上。
“威武”之声过后。
王暄被押到公堂之上,而廖勇则是走着进来。
至于其他人,都被阻绝在了外面。
“堂下何人,为何见了本县不跪!”
胡怀仁假模假样的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王暄扫了眼旁边的廖勇,廖勇却是没有下跪,而是作揖道:“小人廖家管家,廖勇!”
“你呢!”
胡怀仁又指着王暄道。
王暄摊手道:“他都没跪,我为何要下跪?德之兄,我是谁?你这么快就忘了?这也太不把兄弟当回事了吧!”
“放肆,在公堂之上,谁是你兄弟!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县不客气!”
胡怀仁呵斥道。
“行行行,你胡怀仁牛逼!”
王暄对胡怀仁竖起大拇指。
“你,放肆!”
胡怀仁臊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大叫。
他本来还想,若是王暄真的因诗词而被朝廷赏识,那么自己结交王暄,也能跟着沾点光。
不曾想,昨日汴京传来消息,左相拒绝了陛下召王暄进京的想法。
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于是胡怀仁的肠子瞬间就悔青了。
早知道这个王暄,不会因为诗词上的才华,得到朝廷的赏识,他就不用费尽周折,巴结王暄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怀仁越想越气,恨不得将王暄千刀万剐。
所以,当廖士美送钱过来,顺便透露了想教训王暄的想法后,胡怀仁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至于他和王暄称兄道弟时的那些情谊,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来人,给我用刑!打到他下跪为止!”
胡怀仁命令两旁的衙役动手。
“遵命!”
两个衙役气势汹汹的就要上前动手。
“慢着,敢问县尊大人,我大周律有哪一条写明了,百姓见官,必须下跪的?”
王暄脑海里对大周律还算有一定的了解。
没有一条律法规定,百姓进了衙门,必须见官跪拜。
大周律法还特意注明,对于那些没有来过官府的老百姓,官员必须要微笑问候,拉近距离,不准拿腔作势!
当然,随着大周日渐衰败,官员们骄奢淫逸,规矩自然越来越多。
大周律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到了地方上,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为了展现自己的威严,动不动就要百姓下跪。
以此拉大与百姓之间的距离,使得老百姓见了官吏,就会打心里感到惧怕。
“怎么,胡县令?你身为我大周的县令,难道连我大周律法都不清楚?”
王暄反问道。
“你不要以为自己读过律法,就能在本县面前大呼小叫!”
胡怀仁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便宜老弟,懂得还挺多。
一时间,他还真的没法反驳。
若是他不按大周律办事,万一被政敌抓住把柄,捅了上去。
那自己这次可就栽了。
自己还要对付周云峰,不能在这件事上,和王暄纠缠太多。
早知道王暄如此扎手,他就不答应廖士美了。
当然,主要还是廖士美给的太多。
“胡县令,你若是想审案,就抓紧,不想审案,我就回家了,这深更半夜的审案,我大周立国一百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个!”
王暄挖苦讽刺道。
“你!”
胡怀仁指着王暄,气的说不出话,半响,才道:“牙尖嘴利!本县不与你计较!咱们审案!”
说罢,胡怀仁看向廖勇道:“你是原告,所告何事?”
廖勇感觉将手中的借据举起,装模做样道:“这是我家老爷,花钱收来的借据,借债人就是这个王暄!我们上门讨债,但是王暄却拒不还钱!还威胁我们,若是继续讨债,他就不放过我们!”
听着廖勇蹩脚的状词,王暄忍不住发笑。
“混账,你笑什么!”
胡怀仁大怒道。
王暄淡然的瞧着胡怀仁道:“胡县令莫要生气,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内情,你心知肚明,咱们就不要在这唱戏了!”
“本县不知你在说什么!”
胡怀仁别过头去,一口否定。
“胡县令,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作出对不起兄弟的事,传扬出去,只怕胡县令你以后在官场上的名声,会臭不可闻!”
王暄忽然正色道。
“嗯?”
胡怀仁这才有些后知后觉。
王暄说的,貌似很有道理。
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混迹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名声。
背信弃义的名声,一旦坐实了,就很难得到上司的重用。
“王暄,你不要吓唬本县,本县审案,向来公平公正!问心无愧!”
胡怀仁咬牙道,但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毕竟他前几日,和王暄打得火热,贤弟长贤弟短,龙城已是人尽皆知。
“你是不是以为这大半夜的,没人知道,只要你坐实了我的罪名,就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这天底下,没有隔墙的耳!”
王暄继续说道。
说着,他看了眼一旁的廖勇。
廖勇见状,赶紧说道:“县尊大人秉公办事,谁敢质疑?我廖家第一个站出来谴责他!”
胡怀仁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这些日子,他想的事情太多太杂,做事情,难免乱了分寸。
现在被王暄这么一提醒,顿时有些后怕起来。
要是真的传扬出去,就算他将云雾山的土匪给剿灭了,章党怕是也会有所忌惮,不敢重用他。
这么一想,胡怀仁顿时进退两难了。
他暗恨自己愚蠢,做的什么傻事,现在骑虎难下了。
毕竟收了廖士美的银子,要是不办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可是继续下去,自己的名声就完了。
正当胡怀仁陷入两难时,衙门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道:“老爷,不好了,有一大帮学子叫嚷着把衙门给堵了!”
“这深更半夜的,他们都不睡觉吗?”
胡怀仁吃惊道。
随即反应过来,看向王暄,目光复杂。
王暄事不关己的撇过头去。
瞧得胡怀仁肝疼。
“廖勇!”
忽然,胡怀仁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吓得堂下的廖勇差点尿了裤子。
“县尊大人?”
廖勇懵懵懂懂的问道。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告什么状!真是无理取闹!吵到了街坊四邻怎么办?”
胡怀仁斥责道。
廖勇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