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
西子湖书院。
“师尊,最近合州府,龙城县,出了个叫王玄孟的学子,作了好几首诗,在学子中广为流传,引得不少学子推崇,称他是什么小诗仙,文坛新起之秀,更有好事者,拿他和师尊年轻时候相提并论。”
一个年轻的儒生对背靠自己的白发老者不忿道。
老者靠在凉亭的石柱上,手中握着一根竹竿,正在垂钓。
“是那个作了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学子吗?”
闻言,老者来了兴趣问道。
“不错,正是此人。”
年轻的儒生咬牙答道。
“哦,这个人的诗,我都读过了,的确有点才气,但是不多。”
老者微微点头。
随即,老者叹了口气又道:“若不是这些年,我大周世风日下,文坛人才凋零,哪有此子出头的机会,随便做个打油诗,就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和吹捧,实乃我文坛之可悲啊!”
年轻的儒生心中一动,附和道:“是啊,想当年,师尊您老人家作的诗,那才是真的惊艳绝伦,流芳百世的佳作!那些不长眼把他和师尊相提并论,真是可笑!”
“世人愚昧,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也不想想,任谁都能作出一首可以名传千古的诗作?只是此子有点才气,可以培养,未来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撵上我,也不是不可能。”
老者看向湖面的目光,变了变,接着又道:“仲明,你可知此子的详情?”
叫仲明的儒生道:“只知是龙城县人,家境贫寒,得罪了当地的恶霸,被其阻挠,无法参加科举。”
听到仲明这么一说,老者双眼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道:“哦,还有此事!”
仲明见自己的师尊,听到王玄孟的遭遇,似乎有点激动,很是不解。
老者笑道:“此子身处逆境之中,仍能坚持学问,是个好苗子,仲明,你替我去龙城走一遭,就说我想收他为徒,要他来西子湖学院。”
“师尊,这?”
仲明有些迟疑的看向老者。
“怎么?”
老者听出了仲明语气中的一丝不情愿。
仲明赶紧道:“师尊,这不过就是个泥腿子,您也说了,他作的就是打油诗,值得您屈尊降贵,收他为徒吗?要知道,以您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拜到您名下的学子,不计其数,只要您开口,我敢说明天早上,我们西子湖书院门口会塞满人!”
老者得意笑道:“我若是开口,前来拜师的人,的确会将我西子湖书院的门槛踩烂,可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带着求学的目的而来?想必他们只是想在我这讨个名头,为以后的仕途增加筹码吧?”
“师尊高见,是弟子愚钝了。”
仲明惭愧道。
“去吧,替为师走一趟,将这个王玄孟揽入我西子湖书院。”
老者挥手示意仲明抓紧办好此事。
“弟子谨遵师命!”
仲明神色恭敬道,但是心里却在腹诽,老家伙八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待仲明走远,老者这才笑出声来,这些年,他江郎才尽,为了不被世人非议,躲进了西子湖书院,故作世外高人。
如今,他终于又能重出江湖,人前显圣了!
……
水云间。
“住口!”
韩英眼神中的杀意,已经藏不住了。
但是韩杰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旧笑道:“怎么?被我点破了,恼羞成怒了?”
众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韩杰,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拆县尊大人的台,打他们的脸!
胡怀仁眯眼道:“韩公子,我以为你们韩家的人,都是像你这般谦逊和蔼,不曾想,也有杰少爷这般性情洒脱之人啊!”
语气平淡,却是尽显不满之意。
他在龙城这几年,与韩家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如今自己可能要走了,韩家就有人敢不给他面子,这太不把他胡怀仁放在眼里了。
都说人走茶凉,但他还没走呢。
王暄抓住韩杰话语中的重点,笑道:“杰少爷说我作了几首打油诗,敢问杰少爷,能不能让我们大家伙开开眼,作首不是打油诗的诗来听听?”
侮辱他王暄,可以,但是绝不能贬低他的诗作。
他作的这几首诗,都是前世历史上,大浪淘沙中留存下来的佳作。
岂是韩杰这样的掉毛,可以质疑诋毁的。
韩杰见王暄要他作诗一较长短,顿时语塞了。
他要是会作诗,老母猪都会上树了!
自己只不过是见王暄被胡怀仁等人捧得这么高,有些嫉妒罢了。
韩杰是韩家二房的子弟,家主之位本就与他无缘,生意场上的事情,根本插不了手。
这些年,韩老爷子为了家族日后的兴旺发达,挑选了一批子弟读书科举。
韩杰也被选中,不过,在读书方面,韩杰没有天赋,整日里就是浑浑噩噩,花天酒地。
好在如今的科举舞弊现象正常化,于是韩家花钱疏通关系,在上一届科举中,给他买了个童生的身份。
这一届科举,韩杰的父亲求了韩老爷子许久,征得韩老爷子同意,决定再给韩杰买到举人。
如此一来,韩杰就成了韩家重点培养对象,因此,才会被韩英带来见见世面,提前结识一下龙城的大人物们。
只是,一向眼高于顶的韩杰,根本没将这些人当回事。
在他看来,韩家是龙城第一家族,应该是这些人吹捧他们才对。
而不是一群人围着胡怀仁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拍马屁。
“是啊,杰少爷,快作首诗,让我们大家伙也能大开眼界!”
“杰少爷在上一届的科举中,可是县试甲榜前二十的存在呢,要不是后来身体不适,在院试中途退场,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探花郎了!”
“探花郎,你这不是小觑了咱们杰少爷,以杰少爷的实力,那肯定是状元爷啊!”
众人纷纷开口。
本来韩杰听着这些人的吹捧,还十分得意,可是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味了。
啊呸,这些老东西,阴阳我!
韩英的脸色难看无比,该死的韩杰,不仅把他们韩家的脸给丢了,还把这群人都给得罪了。
就算现在韩家实力雄厚,是龙城第一家族,可也做不到在龙城一手遮天啊。
眼前的这些人,有商界大亨,也有举人、士绅、致仕归乡的官场前辈,还有县尊老爷。
随便给他们韩家使点绊子,都够他们韩家喝一壶的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韩杰不懂,但他韩英可是十分清楚。
“哼,作诗有何难,我这就作诗给你们瞧瞧!”
韩杰站起身来,一脸孤傲。
这群人不是瞧不起他吗?
认为他作不了诗吗?
那他就作首比王暄更胜百倍的诗来,狠狠的打这些人的脸!
韩英见韩杰竟然主动站起来,表示要作诗。
吓了他一跳。
这个堂弟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要他作诗,那不是扯淡吗!
可是见韩杰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韩英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意。
难道他看走眼了?
自己的这个堂弟,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勤学苦练,学问已经大有长进,不再是那个连名字都会写错的笨蛋了?
带着些许期待,韩英没有开口,冷眼旁观。
要是韩杰真的作的出诗,那今天的事情就此揭过。
要是不行,那就家法伺候!
王暄和胡怀仁等顿时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看向韩杰。
王暄不清楚韩杰的底细,已经在心里盘算,要是这个韩杰真的作出一首好诗,自己该祭出什么样的诗来打他?
苏轼还是王安石?
唉,杀鸡用了牛刀,可惜啊!
这叼毛就算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应该不会比这两位更牛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