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忘手里的这把刀,是四年前养父特地带他到城里铁匠铺打制的。
花了不少钱。
但养父一点也不肉疼。
丰城,城池规模不大,没有多久父子俩便出了城。
出了城,只走了一小段官道,两人便不得不走上泥泞难行的山路。
没有办法,他们的家在二十里外的山村,走官道是到不了的。
由于天气不好,同村的老乡们又先行出城,父子俩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活人。
是的,没有遇到过活人,只遇到死人。
世道戡乱,饿死的、病死的、逃难的、被匪寇所害的,每天都有不少。
南忘目光扫过路边出现的几具腐烂尸体,沉默不语。
生于乱世,人命如草芥。
白雪纷飞,天地苍凉。
大雪,或能掩去一切,却掩不尽这世间苦难。
半个多时辰后。
父子俩回家的路程行去大半。
这时,两人终于遇到了此行路途上的第一个活人!
那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浑身是血,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朝着南忘父子的方向而来。
很快,他的身后出现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十几名手提长刀的蒙面男子,在雪地里狂奔,挥刀直指受伤的男子,紧追不放!
看到这一幕,南忘和养父不由同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天下战乱,各地盗、匪、寇丛生,江湖争斗、仇杀亦是不断!
此处山路狭窄,南忘父子无处可躲。
“老爹,小心!”
南忘将养父护到身后,盯着前方正追逐的众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那逃亡的青年男子,似是受伤不轻,手捂着腹部,跑到南忘父子前方三丈外便再也跑不动了,被众蒙面男子追上,围了起来!
“燕青衣,你也有今天,我看你还能跑哪儿去”。
众蒙面男子中为首的那人,提刀上前,注视着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目光戏谑。
受伤的青年男子虽身陷绝境,但其面上却并无害怕惊恐之色。
他环视了四周一圈,突然仰天一笑: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今日若死在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的手里,我燕青衣可真是死不瞑目”。
说完,他移动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不远处的南忘父子身上。
仅仅是一刹的感知,燕青衣忽然笑了。
他注视着南忘:“少年人,可否拔刀助我?”
南忘此时,早已暗暗运转内力,防备一切。
他眉头微微一皱,知道这燕青衣恐不是普通人,应该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内力波动。
“我为何要助你?”南忘面无表情。
“为何?”燕青衣一笑,“是啊,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
“这样吧,你帮我杀了他们,我付你酬劳”。
“你出得起多少钱?”南忘依旧平静,但似乎有了兴趣。
“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南忘的目光扫向那些带刀黑衣客,缓缓摇头:
“你这种情况,很凶险!得加钱”。
燕青衣闻言再次笑了,“好,你说得有道理,加。三百两白银,如何?”
“成交”。
南忘面色淡漠,就此应下。
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忽然开始交易,最终还达成了一致,这一幕有些怪异而新奇,看呆了养父曾丰和众持刀黑衣客。
“燕青衣,你莫非真是受伤过重,脑子不好使了?”领头的蒙面男子,忍不住嗤笑起来。
“这小子一个泥腿农夫,看起来不过十几岁,你竟指望他能救你的命?”
领头男子这话一出,周围的众持刀汉子也忍不住全都大笑起来。
“老大,这农户父子目睹了我们围杀燕青衣,也是不能留的”。
笑声停下,一名持刀汉子出声提醒领头男子。
“说得对,那便将他们,一并给我杀了!”
领头男子阴狠一笑,手中长刀一挥,直指南忘父子。
“你看,他们连你们也不打算放过。少年人,你只能拔刀”,燕青衣望向了南忘。
南忘冷冷注视着众黑衣客,横刀于前,示意养父后退,躲到安全距离外。
五年前。
当他‘死而复生’,被养父从鬼门关救回来时,他就发过誓:
今后谁若是还想要他的命,他必先取他的命。
不管他是谁!
“给我砍了他们!”领头男子大喝下令。
声音落下,众黑衣客中当先奔出两人,挥刀直指南忘。
围住燕青衣的刀客,也同时动作,要围杀燕青衣。
南忘面无表情,抬了抬自己的竹斗笠,真气刹那充盈全身,提刀,飞身入风雪!
铮!
场间,响起一道清脆的刀鸣之声。
南忘一身对两敌,近身拔刀,弧形刀光暴起!
精纯真气灌注刀刃,呼啸如龙吟,错身之间,两名黑衣客手中长刀瞬断!
鲜血洒向长空。
两人的身躯,亦是在一息间如刀断离!
一刀毙两敌,南忘动作不停,飞身直指围杀燕青衣的众敌。
燕青衣早就支撑不住,趁机抽身后撤,将战场全部交给了南忘。
南忘纵身入敌群,双手握刀,一刀大力横斩,内力汹涌,直接将左侧三名大汉连人带刀轰飞出去,轰隆砸在山壁之上。
其力道之大,三名大汉当场被震死!
一刀斩尽,南忘旋身踹飞两人,借势飘身入空,返身居高临下连续竖劈!
刀光耀眼,连闪如电。
南忘转眼间再劈死三人!
刀势斩尽,他刀尖轻点地面,身形轻松翻转落地,横刀再战。
南忘孤身入敌群,挥刀不停,真气浩荡,大开大合,刀法霸道无比!
其刀锋所向,除了黑衣客中那名领头男子,无人可挡!
二十息后,场间还活着的黑衣客,只剩下了那名领头男子。
男子望着死了一地的手下,还有自己左肩那道刀伤,注视着南忘的目光再无轻视和戏谑,只剩下了凝重。
“阁下究竟是何人,刀法竟如此了得!”
“无名小卒,丰城一农夫罢了”,南忘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杀人这种事,五年前的逃亡路上,他早已杀过许多。
虽然这句话很俗。
但战斗起来,他的心,的确和他的刀一样冷。
“农夫?阁下恐怕说笑了”,男子眼眸微眯。
“我想奉劝阁下一句,虽然你很强,但不要阻止我杀燕青衣。”
“否则,我背后的东家若知道了此事是你所为,后果你承担不起”。
南忘平静地抬起自己那把染血的长刀,盯着男子,语气平淡:
“杀光你们,他就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