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洲陆家,陆和从急得团团转,揪住大夫问个没完:“大夫,我母亲明明这些年身子骨都硬朗,怎么一下子就病了,这一病都快一个月了不见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夫也无可奈何:“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一开春天气时冷时热的,稍不注意便会染上风寒,若是不及时医治可不是越拖越严重了。”
陆和从的夫人楚氏不满道:“我们这种人家,老太太一喊不舒服,咱们就急着请了大夫上门,何时拖过?倒是你们这些大夫,个个儿都说不过是普通风寒,什么风寒医这么久,不好就算了,还愈发严重了?”
大夫被说得哑口无言,也不敢在辩驳,收了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晚间一家人用饭时,陆常瀛提议道:“若是潜洲的大夫不行,咱们就去京都,或许二叔帮忙,能请来御医也未可知。”
陆和从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怕是不成,你祖母现在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颠簸。怕的就是还没到京都,人就……唉!”
陆常瀛却不赞成:“若潜洲医不好祖母,咱们总要去京都试一试。成与不成都是命,好过就这样干等着。”
“是这个理儿,再说父亲日日忧心,连着两日不怎么吃东西了,若是咱们带母亲去京都,他或许心中有了盼头能好些。如若不然,恐怕他比母亲还要先倒下。”楚氏也赞成儿子的意见。
陆和从思索许久,也觉得可以一试,便放下筷子,准备去书房给陆和远写信。
楚氏却叫住他:“上次咱们与二弟闹得并不算好看,他会帮咱们吗?”
陆和从脸色一沉:“你这说的什么话,那也是他的母亲,再大的矛盾他也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没完。再说,他这段时间开始往家里寄书信了,应当是放下了。”
楚氏白了他一眼:“行行行,你说了算,去写信吧。我再吃两口,今晚我来守着母亲。”
陆和从刚踏出门口,就被匆忙赶来的小厮截住,说是陆常安来了。
“常安来了?你直接将她带过来啊,又不是外人领厅里去做什么,棒槌似的!”
饭桌上的人面面相觑,惊讶极了。
楚氏犹豫着开口:“她一个人回来的吗?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陆和从瞪了她一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个没完,即便是真出了事,我们这么大的家业还养不起她吗?”
“你大呼小叫做什么!我不过是多问两句,一天跟到晚吃了炮仗似的!”楚氏觉得委屈,自己日日伺候躺在病床的婆母,没人体谅她就算了,还要被丈夫呼来喝去。
“母亲您别生气,父亲这几日是为祖母操心,难免心中很烦闷,您多担待。”陆常瀛赶紧从中劝慰。
陆常安进来时,楚氏还在生气,但怕她多想,赶紧挂起笑来:“常安,快快坐下,我去让厨房给你加几道菜,你这太突然了,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去接你去。”
“大伯母,您坐下吧,我在驿站歇息的时候已经用了饭了。”陆常安赶紧拦下她,见众人眼里皆有疑惑,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十来日前,胡掌柜来我这里交上月的抽成时提了一嘴祖母,说她病了。我想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又趁着晚秋还有些景致,就干脆自己来瞧上一眼。既看了祖母,又赏了景。”
陆和从想起之前胡掌柜是来过潜洲,也就没有多问,只一脸悲痛地告诉陆常安:“你倒是来得巧了,你祖母现在确实不太好。病了快一个月,如今几乎快起不了床了。”
陆常安大骇,没想到竟这么快,赶紧稳住心神道:“竟这么严重,大夫可说是怎么回事?”
陆常瀛答:“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普通风寒,我们刚才还在商议,要不带祖母去京都试一试,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陆常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夫君的姐姐是太子妃,求她请个御医来给祖母瞧瞧。”
“哎呀,正说要麻烦你父亲去请御医呢,上次与他闹僵了,我还愁他不答应。你这边能请到御医就更好了。”楚氏说完就又被陆和从瞪了一眼,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笑了一下,闭了嘴。
“几日后出发?”陆常安在心里盘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楚氏这样的大嘴巴,若是让祖父祖母知道陆和远给他们下毒,不被毒死也会被气死。
“后日吧,容我收拾一下。”陆和从忧心忡忡地回答。
“嗯,好。祖父呢?”
陆常瀛叹了口气:“这几晚他非要坚持去守着祖母,今天下午累不行了回房休息去了,现在还没醒呢。”
陆常安没与他们多待,直接去看了祖母。老人家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了,眼下是两团重重的乌黑,想必在病痛的折磨下,即便是整日躺在床上,也没曾好好睡过几晚。
就算此刻睡着了,眉头也紧紧锁着,偶尔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陆常安不忍再看,心中只恨不得将陆和远一家千刀万剐。
从祖母房间出来,陆常安沿着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径直去陆和远的书房。
陆常安看了看待了十几年的府邸,不愧是水乡之地,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每一块木头,每一根柱子都被雕上精美的图案,比之京都府邸的巍峨大气显得是那么精美细致。
流彩在一旁不住地发出啧啧惊叹声。
陆常安原本以为自己快忘了这里的一点一滴,可现在她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顺着记忆轻松到达了陆和远的书房。
“流彩,你在外面等我。”陆常安吩咐完便抬手敲门。
“谁啊?”陆和从搁下笔,一边走一边问,看见门外站的陆常安主仆俩,十分诧异:“常安?你找我有事吗。”
陆常安跟着陆和远进了书房,直截了当地说:“我父亲这些日子是不是常寄书信来?”
陆和远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倒也没有经常,一个月一封,最多不过两封。”
“从什么时候开始寄的?”
“差不多半年前吧。”
“我能看看吗?”陆常安看向陆和从,虽语气是在询问,但她眼神明显就是打定主意要看。
陆和从很是不解,为难道:“这是你父亲写给你祖母祖父的,我们怎么能擅自拿出来看呢?再者,窥探旁人的书信本就是不对的,你怎么想起要看的?”
“有些事我还不确定,我想查证一番。”陆常安觉得韶华郡主的话不能全信,祖母病倒不一定是因为书信,或许是偶然呢?万一这不过是她的离间之计,那么自己反而成了她推波助澜的工具。
陆和远上下看了陆常安一眼,笃定道:“你回来的理由没有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