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等不及张氏将宾客都一一送走,就拖着陈将军去找了陈家各长辈,齐聚在了陈观楼的府中,一起讨伐李氏。
“听说长辈们直接让堂叔休了她,可她居然装疯卖傻以死相逼,闹得天翻地覆。堂叔就顺势提议当她疯了,日后就关在后院,不许她再出门惹事。可怜她为了一双儿女绞尽脑汁谋划,关键时刻一个来为她求情的都没有。”陈禾灵嚼了一块芡实糕,噎得到处找水喝,荷珠赶紧给她端了来。
其实这事儿陆常安当晚就知道了,太子妃怕她难做,特地没带她去,自己去做了这个坏人,晚间陈将军回来就将事情一一说了个大概,当时也没喊陈禾灵,也不知道她哪里知道的。
陆常安此刻正细细修剪花枝,院里的桃花开得好极了,陆常安便折了几枝来在瓶中,闻言放下手中的剪刀:“谁说不是呢,听说那陈斌当晚还去了花楼,真是好没良心。”
“嫂嫂,我都听母亲说了,这次又要多谢你了,不然我的生辰日可就全毁了!”陈禾灵蹭蹭跑到陆常安身边,将脑袋搁在她肩上拱来拱去撒娇。
“那你可要报答我?”
陈禾灵立即支起脑袋点头,扑扇着大眼睛:“那当然,嫂嫂需要我做什么?”
陆常安双手扶住她的头,轻轻转向流彩:“看见流彩手里抱的那沓账本了吗,今晚之前看完并将问题报给我。”
“呃……其实长嫂如母,我觉得嫂嫂为我做点什么合适应该的。”陈禾灵摆脱陆常安对自己脑袋的控制,一下子跳到门口,抱着门框对陆常安做了个鬼脸。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再不多练练手,又要生疏了。到时候嫁去王家,你婆母该怪我没好好教你。”
陈禾灵羞恼地一跺脚:“嫂嫂,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陆常安无语地看着她那羞答答样子,别说一撇,一捺都呼之欲出了。
“少夫人,流云回来了。”荷珠进来禀报。
“对哦,流云探亲许久,你们肯定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了,嫂嫂回见!”陈禾灵立即逃也似地跑开了。
“哎!你个皮猴子!”陆常安在后面冲她的背影喊。
反正陆常安的院子里也不缺人伺候,故而便允了流云的长假,只是停了她休假时的工钱。算了算时间,的确是该回来了。
“叫她进来吧。”陆常安吩咐。
没一会儿流云就进来了,只是瘦得不成样子,吓了陆常安一跳,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你可是病了?怎么瘦成这样了。”难怪方才荷珠一脸欲言又止。
流云直接就跪下磕了头,双手捧出红绸包了的银子:“少夫人,家里人要来赎奴婢走了,我特来拜别您和各位姐妹。”
陆常安扶起她,并让荷珠和流彩出去了。
屋内便只有她们二人,陆常安问:“赎身应当是令人开心的事,你怎么看起来精神和身体都这样糟糕。”
流云犹豫片刻哭着又跪了下来:“对不起少夫人,对不起。从前是我心比天高,居然对少爷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我也放下了,要回去嫁人了。”
陆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流云啊,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我只是寻常女子,虽说做不到毫无芥蒂,但只要你愿意,可以在陈家任何地方继续当差。何苦要委屈自己用嫁一个你不爱的人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呢?”
“少夫人,奴婢生了这么多年的妄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失的。多留一日便多难受一日,也会惹得您不快,您是个极好的人,奴婢不愿意让您有一丝为难。”流云虽还哭着,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见陆常安没说话,流云又接着说:“况且奴婢也不算委屈 ,我要嫁的人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待我极好。即便我此刻不爱他,也总会慢慢接纳他的心意,没有人能在面对一份真挚而热烈的感情时可以做到无动于衷的,奴婢也不例外。”
陆常安知她此话不是作假,叹了口气问她:“这赎身的银子是他给你的?”
“是,这是他所有的积蓄,全给了我。”
“你拿回去吧,就充做我给你的嫁妆。”
流云不依,又是要磕头,却被陆常安制止:“收着吧,从我身边出去的丫头,我都不会委屈了去。你快起来,把眼泪擦了,哭哭啼啼让流彩她们担心。我去让流彩找管家拿你的身契。”
流彩风风火火没一会儿就拿了回来,一同拿来的还有用红绸封好的两百两现银,年前陆常安安排做的新衣,还有一个厚实的金镯子。
流云看见那身漂亮的衣服,心中一切都释然了,无比庆幸自己做的决定,陆常安这样好的人,她绝对不能去伤害。
“收好,你若是日后闲着无事,愿意来陈府当差来与我讲一声就是了。平日里也可以多来看看流彩她们,流彩与你感情深厚,舍不得你。”陆常安亲自将镯子套在她手上。
流彩和荷珠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巴巴站在门口等着流云出来。
“少夫人,我……流云还想道歉,陆常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她:“流云,你记住,爱一个人没有错。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并用了龌蹉手段的人才有错,我不会怪你,女子对优秀俊朗的男子动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不要再多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流云重重点头,压在心头的愧疚得到了些许减轻。
“去吧,流彩她们等着你呢,去与她们好好道别。记得成了亲来给我送上一包糖,顺便让我看看你的夫君可将你养胖回来。”
流云行礼告退,陆常安看着门外桃树下相拥而泣的三人,心情也有些沉重。从前不觉离别苦,如今看来离别最是伤人心。没有缘分的人,这一别可能此生再难见了,陆常安拿起剪刀,却再也没有修剪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