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常安和陈峪凡两人整日待在一起,如胶似漆地黏着,但却没有进步一地发展。
一是因为年节繁忙,每每回了房两人没一会儿便累得睡着了,而是太子妃和荷珠的事,让陆常安心里也没有别的心思。
尤其是荷珠,整日恹恹的,眼瞅着瘦了一圈,就连大条的流彩都发现了不对劲,偷偷问了陆常安几次,陆常安都说让她自己冷静一下,愿意开口了自会说,可眼见情况却来越糟糕,陆常安也坐不住了,难得今日回来得早,陈峪凡也不在房内,陆常安就把荷珠叫了进来。
原本整日乐呵呵的姑娘,愁得食不下咽,脸色蜡黄蜡黄的,往灯下一站,影子都薄了,荷珠搅着帕子低着头站着,也不说话。
陆常安起身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摸了摸她毛躁的头顶:“荷珠,你十岁就跟着我,如今马上就是第五个年头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让我给你撑腰的,何苦为难自己?”
荷珠依旧垂着眼皮不说话,咬着嘴唇,似马上要哭出来了。
陆常安叹了口气,将她整个人揽进自己怀中,轻轻拍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你与流彩整日待在一块儿,她从不见你哭过,想是压在心中,哭出来会好受些。”
荷珠再也忍不住了,伏在陆常安的怀里先是小声抽噎,再是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陆常安一身,陆常安也不嫌弃,将她搂得更紧。
荷珠哭够了,顶着肿得像烂桃儿的眼睛慌忙起身要给陆常安擦身上,陆常安捉住她的手:“你将我一身都苦脏累了,还不告诉我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吗?”
荷珠这才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说出原委。
年三十那日,她欢天喜地去找表哥,两人疯玩儿了一整天,到了夜间她表哥却不愿意让她回去,表哥与父母同住,荷珠虽没多想却也没应下,毕竟答应了陆常安。
软硬兼施荷珠都坚持要回陆府,那男人也没了耐性,对着她气急败坏。甚至挑明了从来没想过要娶她这样一个给人做丫鬟的贱籍女子,不过是见她一厢情愿想着不要白不要才愿意与她来往。
荷珠当场就气哭了。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就回了陈府,这些日子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恶心,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陆常安气得心口疼,荷珠还这样小,那龌龊男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思,真是恶心至极。
陆常安扶她坐下,那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她满脸的泪痕,又起身去旁边柜子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呐,我从陆家走时要了你的身契,荷珠,等你及芨,我就拿了你的身契去登记了,从此你便是自由的,谁也不能拿这个来说你。”
荷珠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胡乱拿袖子擦了擦:“不要,我哪里也不去,我伺候您一辈子。”
陆常安耐心地将盒子塞进她手里:“这不冲突,你的身契不在我手里,一样可以在我身边,只是不管是陆府还是陈家谁也没有资格发买你。”
“荷珠,你还很年轻,你应当庆幸是此时看明白了你表哥的真面目,一切都还来得及。咱们女子嫁人,就要嫁本性好的人,而不止是对你好的人,及时止损。未免不是一种幸运。”
荷珠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见她这样懂事乖巧,陆常安又欣慰又心疼,又嘱咐道:“你与我相伴甚久,于我而言你不止是我的丫鬟,若是有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咱们一起来想,我也愚钝看不清世间之事,但至少比你一个人躲着哭要好些。”
“我知道了,谢谢您,荷珠好幸运能够遇见您!”荷珠挂着泪,尽最大的女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不想让陆常安担心。
“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他,只是他和婶婶是我在这边唯一的亲人,我就想永远跟他们待在一起,所以才一心想要嫁给他,没成想他是这样的人,我不恨他,我只觉得他恶心,从此我再也不要见他了!”荷珠往后退几步,跪下朝陆常安深深一拜:“从此以后,荷珠心中只有您。”
“快快起来。”陆常安知道她听进去了,也不再继续多言,只喊她回去休息。
原本荷珠不计较了,陆常安也不打算再计较,可偏生有人要上赶着来找死。
第二日一早,陈府的后门来了一个身形单薄面容中等的男子,此人正是荷珠的表哥杨耀。他本不欲再与荷珠这个做丫鬟的有所牵扯,毕竟连便宜都占不着。但他娘不知道他们二人的事,偏说荷珠过年可能连顿饺子都没吃上,让他一早送过来,执拗不过,只得过来,原本想放下饺子就走,结果门口的小厮听说他是来找荷珠的,万分热情。
“你找荷珠姑娘呀,稍等片刻,我立马找她去。”其中一人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赶着去找人。
立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斟酌了片刻开口打听:“不知我这表妹当差的院子远吗,可别累着这位兄弟了。”
另一个小厮笑道:“哪儿能啊,荷珠姑娘是贴身伺候咱们少夫人的大丫鬟,自然跟少夫人住在青岚院。这是位置极好的院子,离哪个门都不算太远。”
杨耀心中一愣,他知道荷珠是陈家少夫人的丫鬟,但他以为她不过是众多丫鬟中的一个,毕竟年纪小,做事儿也不仔细。却没想到居然是贴身大丫鬟,这样的丫鬟,主子开心了随便赏点什么,也够他们普通人吃上一年。
荷珠当然不会与他说这些,在她心里陆常安绝对不能拿来当谈资,她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坏了陆常安的名声,所以与他相处说从不说陈府的事。
心思一转,他片刻便有了新的打算。
陆常安知道荷珠心情不好,早上便没让她伺候,只叫了流彩进来。
挽发间她听到了门外小厮数次来请荷珠,荷珠本次次都拒绝,可杨耀就是不走,荷珠没有法子,便跟着去了。
听到荷珠渐远的脚步声,陆常安挥手暂停了流彩的动作:“流彩,你去多喊两个小厮,要壮一些的,跟我走。”
“啊?”
“快去!”
陆常安起身看了看正在内间非要试着亲自折衣的陈峪凡,悄无声息地带着流彩出了自己的院子。
荷珠本想出来彻底了断,但偏杨耀死死拉着她,不住地道歉。门口的两个小厮以为他们不过是闹了矛盾,乐得看笑话,也不上来劝,任由男子拽着她。
荷珠气急,又顾忌着在门口,怕丢了陈府的脸,丢了陆常安的脸,生忍着。
男人就是看中了这点,低声在她耳边警告:“你若不想丢人,就赶紧跟我走,先前是我错了,表哥给你道歉。”
荷珠挣扎不掉,眼看就要被强拖走,陆常安带了人缓缓走过来,扬起和善的笑道:“这就是荷珠的表哥吧?进来说话吧,外面冷。不要抓着小姑娘了,这么多人呢,小姑娘容易害臊。”
荷珠心里着急不已,挣扎地更凶了。
陆常安还没来得及将头发梳上去,如墨一般的情丝垂在腰间,披了一件朱红色的披风,身段窈窕,美艳无双。
杨耀瞧见像仙女一般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心神一荡,呆呆地没有动。听人喊少夫人,才吓得立即将手撒开。
见陆常安态度和蔼,杨耀飘飘然走了进来,却在下一秒听见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意识到不妙,杨耀转身要跑,却被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打中腿弯,重重摔倒在地。
守门的小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赶紧躲开,生怕殃及池鱼。
陆常安将荷珠抓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你居然还有脸来?今日我不拿你怎么样,但若有下次,你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杨耀挣扎怒骂:“我可是良民!你们陈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能随意打杀我!”
“不是随意打杀,我打了你赔钱就是,今日打了今日赔,明日打了明日赔,我有的是钱,但我又不打死你,就让你痛不欲生!”陆常安轻笑着反驳他。
杨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也知道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好忍耐下来。
“好,我走!”
陆常安不相信他如此爽快:“当真?”
杨耀狼狈起身,冷笑:“不然呢,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为了一个丫鬟就欺压我们平头百姓,我还能怎么办?”
陆常安捂着嘴假笑:“你瞧不上荷珠又来纠缠她做什么,不过就是听说了她大丫鬟的身份,想从她身上捞点什么罢了,你多清高啊。”
荷珠狠狠啐了杨耀一口,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杨耀被戳穿心思,颜面无存。勃然大怒,他不敢动陆常安,却敢动荷珠,拼了命朝荷珠撞去,口中怒呵:“去死吧!”
陆常安来不及思考,立即去拉荷珠,却差点被掀翻,幸好发现自己那么大个漂亮夫人不见了寻了过来的陈峪凡及时赶到,才避免了陆常安滚到地上去,陈峪凡一手就将陆常安捞到了怀里,并一脚踹飞了杨耀。
冯清本也欲去拉荷珠,但荷珠到底是个姑娘家,他不敢触碰她太多,只抓住了她手腕,荷珠依然重重摔到了被扫到旁边堆起来的雪堆了。但这雪堆也不柔软,疼得荷珠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把他给我按下去!”陆常安见到荷珠的样子,气极攻心,一把推开陈峪凡,走到杨耀身前,使出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到他脸上,这响亮的一巴掌惊呆了躺在地上的荷珠和蹲在她旁边扶她的流彩和挤在门口所有的下人。
一巴掌甩下去,陆常安瞬间神清气爽,一回头看见微微拧着眉的陈峪凡,陆常安有些无措地捏紧了发麻的掌心藏在了身后。
他一定是被她凶悍的样子吓到了。
陆常安有些难受,陈峪凡走过来掰开她的掌心轻轻揉了揉,又捧在手里吹了吹,不满道:“他这么糙的脸,你怎么亲自打,手疼不疼,我有军营里最好用的金疮药,我回去给你涂一点!”
大可不必,但陆常安一下子就不难受了。
躺在地上咳个不停的杨耀:……
冯清走过来问:“少爷,这人怎么处理?”
陈峪凡冷冷道:“送官府,胆敢对观眷行凶,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要!”荷珠艰难起身,跪在陆常安面前:“少夫人,他是我婶婶唯一的儿子,虽说他不是个好人,但他对婶婶很孝顺,荷珠求您放过他,全当我还了他们家的恩情。”
荷珠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饺子,哭得泣不成声。
陆常安赶紧扶起她:“好好好,我又没受伤,受伤的是你,你都不计较,我计较什么。”
“流彩,你快扶她回去躺着,叫府上的大夫给她瞧瞧。”
陈峪凡冲冯清使了个眼色,杨耀便像垃圾一样被扔了出去。
事情解决了的陆常安开始无理取闹,拽着陈峪凡的胳膊问:“你以后也会打我吗?”
陈峪凡大惊失色:“怎么会!”
“怎么不会!”
“我……”我怎么舍得!
“那你今晚跟我一起睡!”
喜从天降的陈峪凡,克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语气深沉一脸严肃地说:“好的呀~”
那一巴掌打下去,陆常安一下子明白了,要想日子好过那么气要及时撒出去,话也要及时讲出来,否则只会憋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