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峪凡去了好几日也没有来信,陆常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但又想着路上炎热,估计脚程会慢一些,也没有特别在意。
过了些时日朝中倒有了消息,说是渝江一带发生暴乱,陛下知道陈峪凡去边疆定会途经此地,便干脆派他去平定。
再后来陈峪凡那边便彻底没了音讯,别说陆常安联系不到他,就连朝中都没了消息。
盛夏的晚上又热又闷,这么些日子没有陈峪凡的消息了,陆常安心里也焦躁就更没了睡意,点了灯起来开窗,打算透透气。
却看见一个黑影嗖得一下就来到了门口,吓得陆常安本能得想要惊叫,却生生咬着唇咽了下去,因为那身影很眼熟,俨然就是跟陈峪凡一起音讯全无好几日的冯清。
陆常安注意到他身上还背了个人,不安的情绪滋生,赶紧冲过去自己打开门,果然是一身凌乱血迹几近精疲力竭的冯清和他背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的陈峪凡。
冯清顾不得礼数,直接闪身进了房内,并顺手吹灭了烛火。
陆常安的心口仿佛快要被撕烂般疼痛,掐着掌心拼命让自己冷静,挤出干涩的嗓音问冯清:“他会死吗?”
冯清沉默片刻,用剑竭力撑着身子:“对不起,是我无能。少爷情况凶险,还要马上请周大夫来看,但是不能让人知道少爷回来了并且生死难料。”
“旁边有间房,你进去躲好歇息片刻,我待会儿让荷珠给你送些药进来,剩下的交给我。”陆常安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见冯清翻窗走了,陆常安又点了灯,平静地在陈峪凡苍白的眉心落下一吻,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喊守夜的婆子:“你去喊一下荷珠和流彩,天太热了,我睡不着,让她们给我房内置一些冰块来。”
婆子赶紧起身去了,不一会儿荷珠和流彩抱着一缽冰块,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一踏进门口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死气沉沉的陈峪凡,和眼泪不要钱往下掉但是动作依旧麻利地在给他擦拭身子,流彩张大嘴,被荷珠眼疾手快捂住。
“他必须要看大夫,但是却不能让人知道他回来了。”陆常安头也不抬,飞快地擦完最后这一处,然后给他腹部盖上一层薄被起身朝门口走去。
“少夫人?”荷珠赶紧跟着出去,却看见陆常安从廊下最高处一跃而下:“少夫人!”
荷珠捂着嘴,颤抖着说:“流彩你快去扶少夫人,我去请周大夫来。”
长久的默契,荷珠在一瞬间就知道陆常安是什么意思,于是飞快转身,边跑边冲守夜的小厮喊:“少夫人摔倒了,你们手脚的麻利的,赶紧先去请周大夫!”
陆常安知道自己的手肯定脱臼了,疼,但是远远没有看到陈峪凡生死不明那一刻疼,流彩含着泪手足无措地问她:“少夫人,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去请三小姐过来,说我摔得严重。”陆常安疼得吸了口气:“你去请她时先什么都不要说,免得她慌里慌张地惹人怀疑。”
流彩胡乱擦了眼泪,出了门去。
周大夫被荷珠拖着飞快地赶了过来:“荷珠丫头,你慢些,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还有你们家少夫人也是,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出去遛什么弯儿啊!”
抱怨的话,在被荷珠推进门看到陈峪凡的一刹那戛然而止,周大夫赶紧跑到床边扯过他的手把脉。
陆常安紧紧盯着他的神色不眨眼,看他脸色越来越沉重,带着哭腔紧张地问:“周大夫,他怎么样?”
周大夫紧紧皱着眉,摇了摇头,掀开他身上的薄被看着上面错落的伤痕,眉心越皱越紧。
“他此刻情况不太好,老夫一定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天命了。”
陈峪凡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样鲜活明朗的少年此刻就这样闭着眼苍白地躺在他面前,即便是周大夫这样见惯生死之人也免不了手微微颤抖起来。
经过简单的处理和包扎,周大夫才起身看向疼得冷汗直流的陆常安,示意荷珠将她的手扶住,一瞬间就将她脱臼的胳膊接好了。
陆常安来不及管自己尚还隐隐作痛的胳膊,冲向床边看着依旧双眼紧闭的陈峪凡。
“我此刻不过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我要回去配药。说到药,我那里缺几味药,还请少夫人给老夫备上一些。”
陆常安一眼都舍不得挪开虚弱的男人:“先生只管将药名给我。我夫君的生死全仰仗您了,断不必客气。”
周大夫点了点头即刻转身要走,但是看着陆常安摇摇欲坠的样子,作为大夫的本能,请她亮出来手腕,给她诊脉。
“周大夫?咱们家少夫人没事儿吧?”荷珠见他神色愈发严峻的模样,心口慌得很,赶紧问他。
周大夫收了手,赶紧拍着大腿吩咐荷珠:“还不赶快扶她坐下!”
荷珠吓得快哭了,赶紧扯着陆常安坐下:“您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少夫人您有身孕了,幸亏孩子结实,否则就您那一摔,只怕就保不住了!”
陆常安怔怔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也是十分后怕,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时候有了孩子。
荷珠吓得眼泪横飞,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哭又笑:“幸好幸好。”
周大夫又道:“我在这方面并不十分擅长,为了以防万一,少夫人明日还是去看看别的大夫,最好能喝上两副保胎药。我不多留了,我得赶紧回去配药去。”
陆常安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一般愣愣点头。
荷珠忙不迭起身送他出去。
过了一会儿陈禾灵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嫂嫂!你没事吧?快给我瞧瞧。”
流彩将她引进了内间,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生死不明的哥哥,瞬间眼泪就蓄满了眼眶,喃喃道:“怎么办啊,嫂嫂。”
“禾灵,你听我说。冯清叮嘱过你二哥哥回来的事和重伤的事都不能让外面人知道,他是你二哥哥的心腹,他的意思就是你二哥哥的意思。我已经请了周大夫来瞧了,说是情况凶险,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着这间屋子,绝不能外人进来,明白吗?”
陈禾灵噙着泪,坚定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