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不懂心理学,但他擅长把握人心,裴烟问那句话时表情太认真了,苏颂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执着于某一个只有是否的问题。
他本可以说不是或者是,这简直太简单了,很随便就可以说出口,连眨眼的功夫都用不到。
但是苏颂没有,看着裴烟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倔强又敏感的眼神,他不忍心就这样用一两个词打发了她,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得像是有人在泼洒一样,他们本应该赶紧回家的,可苏颂没有。
有些话现在立刻说和等到回家再说,听的人感觉是不一样的,苏颂不忍心裴烟受这个折磨,他弯腰低头跟裴烟的视线齐平,盯着她的眼睛说,“妞妞,及笄礼是你的,它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开心,要是你有一丝的不情愿,那这个及笄礼就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
还有在哪儿举办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如果今天提要求的人是我,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哥哥也一样,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再说哥哥是你最亲近的人,就算是以后有什么麻烦的事你也要理所当然地享受,因为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看谁干的多再给谁多发工钱的地方。
我们会这样做,只是因为你值得,我们乐意。”
苏颂抹掉裴烟鼻尖上的雪花,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妞妞,你永远值得最好的一切。”
父母从小教育她懂事,所以裴烟挺怕给别人添乱的,然后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现在明知道自己是被无条件地爱着的,可突然听到这么张扬的表达还是会热泪盈眶,裴烟突然间分不清她对苏颂的感情了。
怕裴烟听了这话在他面前不自在,苏颂说完后立马伸手虚虚地在她的肩头揽了一把,“走吧,先回家。”
“嗯。”裴烟点头,深呼吸吐出胸中的浊气。
既然要在上阳村举办及笄礼,肯定事先要跟路老夫人说一声,她是长者,苏颂亲自上门致歉,路老夫人倒是没有怪罪他。
“这倒无事,我这次来府城除了要参加裴丫头的及笄礼外,还有其他要事。”
“多谢老夫人体谅。”
苏颂拱手作揖。
路老夫人拂拂手,让苏颂坐下说话。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路老夫人这样问也不奇怪。
她年轻时交友广泛,跟曾老也算是朋友,对他那三个弟子都挺看好的,可惜了。
“教书育人。”
老夫人侧头睨了他一眼,”你也别狂我这个老婆子,前两年你没有进京赶考还可以说你是想要沉淀沉淀,可现在你都十八了,你师父三年的孝期也快过了,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窝在济安县这么个小地方?”
“虞山书院挺好的。”
“虞山书院是挺好的,要不然我们路家的子孙辈们也不会在那里求学。”路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虞山书院的院长名头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位置,可是苏颂啊,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的起点太高了,如今在书院蹉跎会让人觉得浪费了你的天资。”
“老夫人。”苏颂张口想要说话,但路老夫人抬手制止了。
“你也别嫌我烦,我过两年长腿一蹬啥都不知道了,可你们不行。西北如今就这么个模样,以后啥样还得你们去争取。窝在济安县是做不了事的,你得考出去,得在朝堂上有话语权,你们都是好后生,祖先打下来的这块地方还得你们守着。”
“老夫人,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老夫人边说边起身,苏颂想要上前扶她,老夫人挥手拒绝了,“我还没有老到要人扶的地步,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