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钢琴声响起,鹿溪觉得自己的心灵仿佛在经受着一场甘雨的洗礼。
是谁在弹琴吗。
“Deer。”
她睁开眼眸,眼前,是羽俊美的容颜。
羽。
她惊讶到溢出泪花。
她竟然正在被羽抱着……
时白羽抱着她,温柔地将她放在一张粉白浪漫的玫瑰大花园床上。
清泠的月色照进花园房里,游走在花朵植物上,泛着缥缈的雾气。
像是到了仙境殿宇般,一切是那么不可思。
时白羽牵起她的手,落下非常绅士的一吻。
“羽,这?”
她提起身上长长的公主睡裙。
“是林漫给你换的。”
鹿溪惊喜道:“漫漫也来了,她……”
一想到那条短信,她的眸光黯淡下去。
“可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她会原谅我吗。”
钢琴声越来越大,雨点也越来越强,带着一种不安的空灵与心悸。
“小傻瓜,当然……”
这句话像云气一样轻飘飘的,还没听清就消散了,时白羽也随着云雾一起消失了。
忽然间,妖风四起,浓浓的云雾席卷开来,袭得人眼睛生疼。
她紧紧地护住眼睛,等再睁眼,缥缈的云雾已经散去。
整个偌大的空间,奇异得像是一座无涯无际的宫殿。
宫殿四周,铺满着魔幻瑰丽的彼岸花海。
只见花,不见叶。
触目惊心的红,如火,如血,如荼,妖冶浓艳得近乎于黑色,像是吸收了所有的血肉凝结而成,吐诉着无言的罪恶,和美丽的死亡。
宫殿中央,是一张特别大的彼岸花床,花烛红妆,分外妖娆。
朦胧轻盈的帐子里,分散地躺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男人,姿势妩媚,衣服大开,好像等待着被女皇临幸,可每个人的手里都藏着一把尖刀利刃,有的身后还隐着一条浸着寒光的毒蛇。
而她自己,则是躺在彼岸花床的正中央,双手被彼岸花丝带绑着系在帷幔上。
全身上下只有几层深浅不一的红色的薄纱,轻透如蝉翼,雪白的肌肉若隐若现。
腰上还坐着一个和她同样衣服的,陌生的,看不清脸的男人。
从旁人角度看,他们这完全在上演着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鹿溪还没从恐慌恐惧中回过神,就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
“鹿溪!”
这两个字带着震惊耻辱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个声音,是羽!
她第一次。
第一次听到温柔的羽这么生气又直接地唤她的名字。
像五雷轰顶般,她猛然地侧过头去。
看到帅气的他正红了眼眶,不等她解释就愤恨地转身离去。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力地挣开了彼岸花丝带,不顾手腕的鲜血直流,狠狠地将男人推了下去,赶紧起身去追时白羽。
她声嘶力竭地不住地叫喊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羽,不是这样的——”
眼前是一团又一团迷雾,不知道追了多久,跑了多久,她所有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十分狼狈地直直地向前摔倒在地,衣服被磨破,全身都磨出了伤痕,手心里全都是血迹。
就在这时,时白羽停住了脚步,转身迈着虚浮的步子从迷雾里走出来,静静地立在她血迹斑斑的手指前。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无比压抑的声音。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鹿溪卑微地趴跪在地上,赶紧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裤脚,颤抖着双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眼泪啪嗒地一直往下掉。
“羽,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强迫的,相信我,我只爱你,羽。”
时白羽蹲下来,轻轻地擦去她的泪花。
可陡然间,他惊惶失措地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瞪大了眼,不住地往后退去,整个人忽然又消失在了原地。
鹿溪不明所以,伸手去抓,却只剩下空荡荡的雾。
脸颊上一阵生疼,痛到她面部开始扭曲。
花园宫殿里的钢琴,竟诡异般地自己跳动着黑白琴键。
钢琴上月光疯长,阴森阴谋的曲调,急促又幽深,充斥着紧张和恐惧之色。
还有摇曳的红酒腥味。
令人毛骨悚然。
一转头,钢琴的反光板上,她红衣如血,妖艳又可骇。
她的那张脸,像皲裂枯干的树皮,没有规律地拧在一起,然后,开始一片,一片,不住地往下剥落,最后右半张脸只剩诡谲的半副骷髅,可怕至极。
“啊——”
她捂住眼睛尖叫出声,坐在地上,惊恐到不知所措。
钢琴还在不住地弹奏着,可是逐渐地变成了悲凉的哀曲。
穷途天涯,回荡不止。
那声音听了,让人甚是难过。
狂风作舞,雪花开始四处飞散,所有的彼岸花和植物全都开始掉色,脱落成了白色。
等钢琴音渐趋平缓了些,她才敢抬起头。
发现不知为何,自己这次又来到了一片茫茫大雪中。
漫长遥远到几辈子都过去了,她穿着破烂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子,不知该往哪里去,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只是就这么一直边滚边爬。
好像终于到了世界的尽头,她看到了时白羽、外公外婆还有她的室友们,站在最彼端朝她打招呼。
她颤悠悠地抬起手。
可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大群黑衣人,所有人都是一脸恐慌,放声尖叫着逃跑。
黑衣人将他们一一放倒在雪里。
尽头,只剩一片血光,遥不可及。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破裂了,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叫了起来。
孤独的世界只剩下无助的呼喊,眼泪纵横。
还有沉痛的绝弦。
“不——”
“不要——”
昏暗的房间里,鹿溪蜷缩在床上,墨发蜿蜒,白袍裹身,仿佛是被某个主人丢弃的玩物。
她紧紧拽着衣角,瘦弱的手指暴起了一条条青筋,眉头皱成一团,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双眸紧闭,脸上全是汗水与泪水。
口里一直呢喃着:不要,不要啊……
忽然,她猛地坐了起来,瞳孔紧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梦里那骇人惊竦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般在脑子里又晃了一遍,她后怕极了,甚至连尿都快憋出来了。
她一个激灵,赶紧摸索着开了灯,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酒店房间里。
对着床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显示着钢琴曲的轻音乐。
想到梦魇里的魔曲,她立刻点击关闭。
双腿发软,她飘忽忽着脚步去了洗手间。
上了厕所,她愣愣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戴着白色的口罩。
看来,那个在路边捡起她的人,没有看清她的脸。
幸亏没看……不然,恐怕那人也要做噩梦了。
她抽了几层纸巾将脸上的汗擦干。
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外套是酒店里的浴袍。
那,里衣……
她顿时汗毛竖起,赶紧扒开衣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身上只有之前的疤痕,没有其他的痕迹,里衣也还穿在身上。
她真的是再也经不住任何惊吓了……
等外公的手术结束。
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记得前段时间在网上浏览到了一个捐献心脏的请求。
她再次点开那个网页,陷入了沉思。
刚打开洗手间的门,一抬头,眼前却忽然出现突如其来的一个黑衣人。
恐惧。
无助。
紧张。
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满了她的脑海。
那些人的可恶嘴脸,瞬间爬满了她的经络。
她大气不敢出。
内心再次崩溃地哭喊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是这张脸的话,如果是这副身体的话……
可现在都已经被毁了!
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