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般指责你的。”愠怒不过三秒,沐子优败下阵来,放软了声音说,“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要是对我有气,不要藏在心里。”
“没有的事,怎么会。”
柏越面前轻声服软的人,心里那点阴霾消散了大半,想牵过她的手好生哄哄,却没料想沐子优躲开了。
“你分明不仅对我有气,还觉得我碍了你的事!你是不是想把我送离北漠?!”
就像小猫一样,刚才分明还乖巧地露出柔软的神情,这会儿又扬起了锋利的爪子。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他,若是还不否认的话,她就要挠人了。
柏越看着那张扬起来的满是倔强的小脸,心知今天不给她个交代怕是糊弄不过去,确认过周围没有人后,才叹了口气将人拥入怀里,“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觉得你妨碍了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的你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也知道……”怀里人闷闷地说,虽然她嘴里是抱怨的话,但感觉到那双手还是抱住了自己,说完又把头往胸口处蹭了蹭埋了埋,像是这样就能离得更近一点。
这是一个很依赖的动作。柏越下意识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手,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怕自己一没注意话说重了又言不及意,“知道得多不是件好事,我只是不想把你看作是赌注,那样的话我接受不了输了的下场。就像之前我如果不引诱那群人把李观棋认为是我的话,那他们要下手的人,就是你了。你在这戒律房里我看不到你,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等我收到消息怕是早就迟了……”
“你这么做是把观棋他们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你这是不信任我,分明我不会让他们得手的!”
柏越点头,轻轻“嗯”了声,“李观棋那边确实是我没有安排妥帖,我过于草率了,已经有在反省了。但相信你和放任你处于不可控的危险并不是一回事。”
“那你在京城替我安排后路也是不想拿我去赌吗?”
“是。”柏越隐约猜测方才耶律灵泽应该是跟她说了些什么,不过以沐子优的天分,察觉到这些也是时间早晚的事,“你也知道,再精巧的算计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你真的是……”沐子优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柏越的背上,闷声凶他,“我不答应,我是不会走的,才不要做食言的那个人。”
被人凶了一巴掌,柏越放在她背上安抚的手也添了些力气,强硬地将人更加紧密地箍在怀里,“看日后能否找到更好的法子,我也不愿将你放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沐子优放任自己抱着柏越强劲的身躯,攀附在他脊背上的手隔着衣物都能感觉那些紧绷硬实的肌肉线条,这些如砖块般的肌肉裹挟在衣物下看着不经意,但她见过柏越是如何在瞬间爆发出极具压迫性的力量。
不想否认,柏越的怀抱总会给她一种让人安心的安全感,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怀抱还能专属于她多久。
沐子优想着垂下眼眸,在柏越怀里蹭了两下后又更加抱紧,有些担心地开口,“你总是这般,柏叔和我爹那边定会不满于你,我爹肯定早就不喜欢看到你只是为了保我而做这些。”
柏越神色僵硬了一下,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师父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会不喜我做这些,他们只是常年惯于舞弄干戈,不太懂如何表示对我们这些小辈的情感。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自己别在那里瞎琢磨。”
“也就你还愿意说这些谎话来骗骗我了。”说不难过定然是假的,沐子优苦笑着说,“我也快二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还看不明白就白瞎了我爹的血脉了。在你们看来我不过就是一步棋子而已,在你们心中根本不重要,甚至若是没有我的话对你们更好。”
“沐子优,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
猛地被推开,沐子优还有些不知所措,抬眼看着柏越。
方才听着那些话,柏越心中堵得发慌,又是愤怒又满是心疼,强硬地把人推开想好好说道她两句,但只要对上那双湿润的眸子,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败下阵来。
“你知道如今是怎么个危险的关头,你也清楚我每天顶着多大的压力,子优,其实我已经够累了,但这是我应该做的、必须做的,你我都清楚血脉是怎么样的一道枷锁。所以,不要再往我心头上捅刀子了,我心比不上磐石,偶尔还是会痛的。”
看着对面人哀怨而倔强的眼眸,被沾湿后的长睫毛显得更加乌黑,可怜兮兮地轻微颤动着,像暴风雨过后残枝败叶中哀喘的黑蝴蝶的翅膀。
柏越只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抚上那泛红的眼眶,替人拭去眼角堆积的浅浅一层泪后,担心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重了,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方才那些话,不仅否定了你自己和我们的感情,还否定了我一直以来的努力。我相信你和注辇那边的事有你自己的理由,这些年来我都在竭我所能地兜着没让其他人发觉,或许你的一个简单的活动我都要花上几天的时间替你做好保密和多条退路。将军安排给我的任务多是北面防务,但我有三成的好手都分布在了西南一带,只是为了能够接应你,不然你一个人做这些事太危险了。如果这都不能让你感受到你对我很重要,那是我的失败。”
“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愧疚,而是我想让你知道哪怕别人不管你,我都会保你,尽我所有。”说到这里,柏越自嘲地笑道,“虽说柏家男男女女没有一个能够为自己而活,但凡事总得有个例外吧。”
沐子优反握住他的手,两手十指相扣,抬头一直看着柏越也不说话,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直到感觉眼眶里湿热又要溢出来才挪开眼睛,垂眸吸了吸鼻子低声叹道,“别笑了,笑得难看死了。”
这就是接受了的意思,柏越心下松了一口气,笑着拉着她,让她抬头再看向自己,“哪里,你再好生看看,分明他们都说好看得紧。”
柏梁两家长达多年畸形的联姻,挑挑拣拣一通筛选后,留给后代的唯一好处,便是出色的外貌了。
沐子优看着柏越脸上的笑意只觉得更刺眼了,分明就是不值得开心的事,却还要扯出一张笑脸来哄她!
“难看死了!”
看似凶狠的一记眼刀实际却是软绵绵的,落到柏越眼里和娇瞋并无差别。
“好好好,我难看,先去吃饭,再不吃饭你也要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