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越和沐子优从房内出来的时候,便瞧见梁杰拽着苏焱鬼鬼祟祟地靠在李观棋房间的门边,一脸寻味的莫名神色,而苏焱则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然和尴尬。
“他们两人在那做什么?”
“约莫是在偷听?李观棋醒了?”
“那秦姑娘还在里面吧,这也太不体面了些。”
两人相视一眼,颇有默契地放轻了脚步,往梁杰两人的身后走去。
此时虽时辰尚早,但夏秋两季天放光倒是较往常日子要早那么些许,这会儿军营里的将士都早早起来进行晨练,响起的口号和时不时夹杂在里面的一两声呵斥声借着悠扬的晨风混合着泥土沙尘传到这儿,极好地掩盖住一些细小的摩擦声。
“殿下,这样是不是不合礼数……”
苏焱怎么着都觉得不怎么自在,他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向来尊崇做事干净坦荡,何时做过这种趴墙角的事?实在忍不住了才压低着声线,用气声委婉地劝着身边硬是要胡闹的皇子殿下。
梁杰聚精会神地听着屋内的动静,根本没有分出心思来听苏焱的话,只是戏谑地说,“两边都是墙角,不听这边的话难道你去那边?”
苏焱脸上的尴尬之色更甚,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一张脸都被这句话呛得有些发红。
瞧着他这模样,梁杰笑了笑,眨了下眼睛别有深意地低声说,“那边可就更加不合礼数了,两人郎情妾意的……”
“殿下怎么在这不进去?”
沐子优扬声一句话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吓得屋内屋外几个人都是一怔。
苏焱脊背猛地僵直了起来,回头一看,便瞧见沐子优正在他们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柏越和她并肩站着,两人脸上都是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看上去不是那么纯良。
不等梁杰和苏焱反应过来,屋内便响起了紧促慌乱的脚步声。
黑色长靴先迈出门来,往上是军营统一的盘领窄袍,姣好的面容之上紧紧地裹着一顶素色的纱罗风帽,若不是看那熟悉的面容和娇小的身躯,柏越都认不出来这是秦可诗。要知道之前她在柏家军营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要求她穿着与军士同一的服饰。
还是夏家军的军纪更严格一些,柏越心想,在这方面柏家军确实应该学习一番。
秦可诗一双娇俏的杏眼都哭红了,眼眸中还含着一些泛着涟漪的泪花,秀气的柳叶眉也因为受到了委屈而微微向下耷拉着。
“苏将军、柏公子、沐姑娘,这位是……”
因为出现了生人的面孔,看着能和苏焱站到一起的话,估摸着也是大人物,秦可诗有些无措地低垂下眼眸。
“二皇子梁杰,这厢有礼了。方才瞧着姑娘在屋内,本宫想着不便打扰,便和苏将军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不想冒犯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梁杰这一番话便是好一出颠倒黑白,仿佛方才坚持要听墙角的不是他一样,
秦可诗闻言慌忙行礼,哪里顾得上此前的冒犯,“民女不知是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恕罪!”
梁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是本宫冒犯了你。”
秦可诗被拉住后一动也不敢动,垂首扯出一抹笑意,不自然地应付道:“谢殿下。”
沐子优看着她不太自然的神色,便笑着上前安抚般揽过秦可诗到自己的另一边,这一动作自然地将梁杰拉在手里的那片布料扯了过来,她却恍然不知一样,目光一直停留在梁杰脸上,温和地致歉,“秦姑娘同柏家军队伍一同前来军城,但并非是来参加此次听训的,有些不妥的地方还请殿下宽容。”
“不是来参加听训的,本宫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等着和京城队伍一同回京?”虽然听出了沐子优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要再纠缠秦可诗这事,但显然梁杰并不想让她如意,“本宫向来喜好结交各类忠义之士,早在京中的时候听父皇提及秦姑娘忠孝有加,便遗憾不能结识,如今老天给了这缘分,不如秦姑娘赏脸彼时一同回京?”
梁杰显然别有所图,秦可诗紧张地抓住了沐子优的手腕,硬着头皮对上梁杰的视线婉拒着说:“殿下何等尊贵,民女又岂敢与殿下同行,何况……回京的事,还未可知……”
未可知……
“哈哈哈哈,好,如今说回京之事确实为时尚早,是本宫唐突了。我们还是先看看观棋兄的情况吧。”梁杰目光瞥过秦可诗紧攥着沐子优的手上,笑了两声感慨说,“哎呀,本宫此前倒是不知,你们柏家军不仅战功显赫,还多有情人。你说对吧,沐姑娘?”
沐子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笑一声后回道,“让殿下见笑了。”
见沐子优没有接话的意思,梁杰便也放过了这个话题,一众人才得以进得门去。
苏焱也感受到了梁杰和沐子优之间的不对付,便加紧了脚步和柏越一起拦在两人中间,这个从京城来的二殿下似乎不喜按常理出牌,到如今谁也不知道这个二皇子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不管他是代表什么意思,他都是大梁的二皇子,除了皇室没人能够明面上忤逆他的想法。
屋内李观棋还没有醒来,模样和昨晚他们看到的无异。
“大夫怎么说的,还要多久可以转醒?”
秦可诗在一旁声音有些艰涩地说:“回二殿下的话,大夫说就这两三天应该就能醒过来的,只是受的伤怕是要休养好一阵子。”
“这个节骨眼受伤,不是件好事。”梁杰惋惜地叹息一声,看向柏越说,“这定然要耽误比试会,要不北面军营再派人来补上这个空缺吧。”
柏越点头应道:“嗯,这事已经传信给将军了,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便会来填补这个空缺的。”
几人等会还有听训,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梁杰诚恳地表示了对李观棋舍身相救的感激,为表歉意和感激朝廷会下拨给柏家军一笔奖赏,他本人也会记得柏家军这份恩情,日后能够帮到的定会尽力而为。
柏越没有推辞全都照收,只是梁杰那承诺也就不过是客套话听听而已,他自然是没有当真。
秦可诗执意要留在这里帮衬着大夫来照顾李观棋,既然夏霖都默许了柏越也就不为难这姑娘了,沐子优安抚了她几句后几人便离开了。
夏家军安排听训的地方是一所很是宽敞的房屋,屋子里的装潢也是和普通军房不同,一改肃杀沉寂之气,墙壁上悬挂着写着“明忠报国”等大字的书画轴,每一张桌子上都准备好了同一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材质,看来是特意布置来应付这次听训。
柏越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到了,夏霖简单和他们见过招呼后便称将军有要事相请叫走了沐子优。
梁杰一边听着后边的动静一边打量着这些字画,突然叫住了柏越,“好一个‘明忠报国’啊,柏越本宫记得你字便是‘明忠’吧?”
柏越笑着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笑道:“是啊,及冠时陛下赐的。”
梁杰嗤笑一声,看向柏越摇摇头,凑到他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那父皇对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