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散场话,便是要起身离去了,柏越正准备往外面走的时候,脚步微顿无意地往后面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李章事和安齐等人还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夏霖走在柏越的旁边,看他停了下来忙用肘弯撞了柏越一下,眼神催促他不要停留快些出去。
等到走出了中军堂,柏越和夏霖走在最后,正打算说这事来着,前面的二皇子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夏霖,“诶,夏将军,昨晚那个救我的小兄弟呢?他伤势如何?我还没好生谢过他呢。”
“伤着了筋骨,人如今还没醒过来。”夏霖眼眸阴沉地陈述着,“他叫李观棋,是柏家军旗下的武将,也是一同来听训和比试的。”
“啊,那岂不是伤得很重?恐怕得耽误比试了……”梁杰听后忙担忧地说,“现在人在哪,我去看望一下他的伤势。若不是他,恐怕今天没醒来的人便是我了。”
夏霖当然愿意这般,他看向苏焱和沐子优,道:“殿下,我和柏公子还要细谈昨夜刺客的事,所以还请苏将军和沐姑娘引您过去了。”
梁杰目光停在柏越的脸上,流连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好,那就不妨碍夏将军的公务,还得劳烦苏将军和沐姑娘了。”
“殿下言重了,这是应该的。”
苏焱引着梁杰转过身来往医馆的方向走去,沐子优随即跟上,两人对于夏霖的安排都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正是初早,那些京城来的夫子还得再歇歇才开始讲学,倒是给了他们不多的空闲时间。
夏霖一路上都没说话,阴沉着脸色带着柏越径直来到一间屋子。
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上是臭味,更像是一些药材混合发酵出来的味道。里面没有旁人,只有一块床榻一样的木板,两头由着长凳架起,旁边是三张长木桌,桌上有的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有的放着各色式样的小刀和银针等工具。
看起来像是军中仵作验尸的地方。
“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和沐姑娘闹了不快?”夏霖选了一个较为温和的点切入。
“一些小事,让将军见笑了。”
他不愿说夏霖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既是两军之人,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打听的。
“昨日我同你说过的查出注辇毒药一事,你怎么看?”夏霖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放到眼前比量着,接着目光聚拢到柏越的脸上,说着,“此事关乎两军、两国的交道,得妥善处理。”
“我的看法也很明确,这就是陷害。”柏越思量了一下,说,“首先,沐子优没有理由要杀二皇子,他们之间没有过交往,更没有利益牵连,杀害二皇子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其次,若是她真的想杀人,断不会用这种彰示身份的法子。”
夏霖却是不赞同地摇头,“我知道沐子优在你们北面军营素有智谋的名声,不过,既然是这般不同寻常的人,自然不能以寻常人的做法去衡量她。说不定她正是利用的你这般的心理,断定你不会对她起猜疑。”
“你这么说确也合理。不过夏将军,这可是在夏家军营,断定我不会起猜疑是没有用的。而且,以樊将军对注辇一脉的偏见来看,此事一旦说出,你们军营中对她起疑的定然不在少数。沐子优若是这么做,无疑是增加了自己的风险,这对她没有好处。”
柏越三言两语间便打消了几分夏霖在心中对沐子优的猜疑,看夏霖有了松动之意,柏越接着引导道:“注辇自十多年前归顺大梁,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没人那这事做过文章。如今怎么在这比试会的关头,就出了岔子呢?”
夏霖露出一抹笑意,也不和柏越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说:“你也不必引导暗示我什么了,无非是有人意图挑起大梁和注辇的矛盾,给柏家军和正统一派下黑手。你直接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柏越初来贵军还不甚懂得规矩,全凭将军看着处理。”
对柏越而言,夏霖和苏焱不同,苏家军和柏家军同属北面军防,两人打交道的次数也要多些,也更加了解彼此。
苏焱此人表里如一,坚毅果敢,仗义公正,对于自己下的决定鲜有更改,原则和底线鲜明,一心只想守好西北的边塞,不掺和任何势力的纷扰。和这种人打交道,一旦熟稔了,便可以和他推心置腹,可以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他。
但是夏霖不同,柏越和他几乎没有过接触,平时也是通过父辈口中言语得知一两句,对于这位少年拜将的小将军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批评的言论,几乎全都是夏家百年来难得的军事奇才,可堪重用,假以时日必定是西南方面的大员。
这样的人,柏越不能与之锋芒相对,何况在夏霖的地盘上,他退了一步,柏越就得退两步。
“好,我暂时还未将此事禀报将军。若是依我的处理,在消息传出之前,我会拿下沐子优,亲自提审。”夏霖收了笑意,正色道,“不然压着此事憋在你我之间没有动作的话,怕是接下来几天军中又会有其他地方出现此毒,糟蹋了性命,怕是更难控制。”
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夏家军对沐子优采取行动,那不达到这个目的,怕是不会收手。
“当然,最好是审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做出样子给那些人看看。”夏霖补充着说道。
柏越点头,像是赞同了他的做法,“只是将军明知审不出还这般扣押了我军的军士,到时候要给出什么结论,才能安抚我军军士呢?”
“所以要抓紧找出幕后之人,等抓住了背后谋害皇子嫁祸沐子优的凶手,我会亲自向沐子优致歉,也还请柏公子在此期间配合。”
“凶手是谁将军心下应早有底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柏越笑道,“此事事关重大,柏某自会配合将军的行动。只是恐怕人前脚进去,后脚折子就到了朝廷,到时候悠悠众口,怕是很难堵住。”
夏霖轻笑着承诺,“这点柏公子放心,在查出最后结果之前,不会走漏一点风声。”
他看着眼前柏越攻防游刃有余的样子,思索着说道:“不过,这事确是委屈了贵军,前有李木受伤,耶律公子受控,后有李观棋重伤,再加上沐子优这事,对贵军此次听训和比试会影响颇大。贵军若是想换人或者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去打点。”
既然是旗鼓相当的人,不想成为敌人而选择结为盟友,自然就要做到有来有往,总不能让一方一直吃亏,于道义上不合。
而柏越等的,也就是这个。
“换人的话倒是不必了,军中青黄不接,怕是无人可换,只期冀到时候子优和李木都能上场便够了。”
夏霖想起来之前他们定下的对策,若是示弱的话,柏家军如今放出军中无人可替换的信号,倒是极为合适的。
“不过,确实有一事,需要夏将军帮忙。”
“但说无妨。”夏霖预感到了柏越口中这个“事”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也不会让柏越让步允许他拿下沐子优,但目前来看,他怕是不得不同意帮这个忙。
“我需要在军城搭建一条消息通路,与我在外面的部下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