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有劳了。”沐子优将手上的纸张又传给夏霖,“听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夏霖接过纸张,在上面又加了一个问号,再递给苏焱,“还有位博士还在路上,估摸着明早就该到了吧,人到齐了便开始听训。”
看着那个问号,苏焱偏头笑了笑,提起笔在上面又加了个问号,将纸张递到柏越和沐子优中间。
沐子优低头看了一眼,继续说:“文训和武训都由京城来的人负责吗?”
纸张再传出来的时候,那两个问号下面又多了两个字——示弱。
苏焱眉头轻皱了一下,接过来在上面写上京城他国四个字,在京城两字上面划了个圈,又在他国两字的下面打了个问号。
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如果示弱的话,自然是可以让京城的一些人放松警惕,不抓着他们当作重点防范对象,甚至可以让陛下主动放开些边塞军防的发展,但问题就是,现在示弱的话,日后在比试会上体现的水平自然也要有所保留,不然被有心之人抓住会以欺君的名号大做文章。但比试会本来就是各国进行一个相互试探的场合,若是大梁有所保留,成功误导了一些国家后,很容易提前燃起战火。如今三军还没有做好准备进行大规模的开战,在腹背忧患的情况下,虽说能给一些国家当头一棒,但自身军队也会受到短时期内无法恢复的重创。
更怕的是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夏霖没有把纸张拿过来,只是接着上面的话头说道:“那是自然,陛下是想让我们在和他国比试的时候规整得体一点,自然派来最好的夫子教导,免得到时候丢了大国的风范。”
夏霖这话听起来没有毛病,只有在座的几个人能看到他脸上不屑的表情,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柏越笑着在纸张上面写上折中两个字,一边写一边说着:“子优和观棋是以文为主,怕是得多加些武训。”
沐子优是女儿身,加上有柏越和耶律灵泽在身边,基本很少有展现出武艺的机会,除了自家军营里的少些人见识过之外,外头的人以为她只是一个谋士。至于李观棋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些人物面前冒头,早先被封为承信郎也是个小官职,别人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虚实,并着他父亲是谋士,他们李家父子都以写文章小有名气,说他以文为主没有什么问题。
柏越这么一说,其他人大抵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折中的话可以营造出一种主力还在但后继不足的假象,既能让京中知道军队里青黄不接的情态,又能让他国在虚虚实实中有所忌惮。
苏焱很爽朗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倒是羡慕柏家军中有北地智狐沐家一脉,武训只要有个好底子,勤加训练,人人都能修得一身好武艺,可这谋略可都是还要靠天分啊。我们苏家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沐子优知道他这是借着奉承话来示弱说给那些窥探的人听,也笑了笑奉承了回去,“苏家军向来勇猛,要是还都是些极智近妖的谋士,那可不得把我们都远远甩在后面了。”
夏霖擦燃火折子,点了根蜡烛,借着火迅速把那张纸张烧了,吹灭蜡烛后将蜡泪和灰烬处理得干干净净。
“哪里哪里,子优你又在说笑。说来惭愧啊,苏家守着最短的一道防线,但现在已经接不太上兵线了。”苏焱叹了口气,接着说,“军队的消耗太快了,又是驻守在沙漠地带,海子过不来,风沙磋磨,人迹罕至,粮草和兵线都不足够补充。我手下都开始琢磨着沙子里能种出什么来。”
“你们的防线是最复杂的部分,兵士入不敷出也是自然,你这事得呈报陛下,兴许朝廷会想些法子。”沐子优回答着他。
“是得报给陛下想想法子了,搭界的突厥是舍利吐利部,他们那块地方地势好些,隔三差五就有海子流动到他那边去了,到了我们这只有黄沙,运气不好还会有流沙吞噬过来。”苏焱有些发愁地说,他说的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假的,脸上的愁容情真意切,是真的在为海子的事发愁。
夏霖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稍微振作些,“这些事情,以后再议吧。这场比试会突厥那边各部也会派人过来,到时候说不定朝廷的人会和他们交涉,说服他们让渡些海子给你们。”
“也是。”苏焱说着,看事情谈得差不多了,眼下这情况下也不适合多说些什么,得找话头出去了,“诶,耶律公子还没到吗?”
“兴许已经到了。京城的人对他很有兴趣,这会儿他应该被那些官员拉过去了。”夏霖冷冷地说着,“他是别国的人,还是王室,自然需要和京城那边的人交涉一下。或许你们不该带他来的。”
柏越无奈地摇摇头说:“不,他必须要来。总不能一直回避他的身份吧,这些事情越早越好。”
“那行吧,看你们那边的安排。”夏霖面色冷淡地和柏越对视了一眼,起身说,“这会儿将军应该和那些官员谈完事情了,我带你们前去。”
这时候,秦可诗有些小心地站到李观棋旁边,轻声问道:“夏将军,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夏霖皱眉看向她,有些迟疑地说,“你也是参加这次听训的吗,你可能不太适合战场。”
他话说得算是比较委婉,但秦可诗明白他这是在说她体格不够,不是军营里的人,顿时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眼皮低低地垂在眼睛上,紧张地绞着手心里的衣袖。
“噢,秦助教现在是柏家军里的夫子,秦姑娘这次一起来夏家军是要和回京的队伍一起返程。”柏越出言解释道。
夏霖闻言更加迟疑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观棋,两人冷淡的眼神相接,夏霖皱了皱眉思索了下后,说道:“秦姑娘——”
“大哥!”一声童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打断了夏霖下面还没说出口的话。
夏霖立马回头,转身往旁边走,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两个女兵,手上牵着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穿的极其简便,乌黑色的头发扎成头顶上两个小揪揪,小脸圆润圆润的,但眼睛上却被蒙上了一块白布。
“小将军,将军命令我们把姑娘送到你这里来。”一个女兵说道。
“大哥大哥,娘亲为什么不见我?”女娃娃紧紧攥着旁边人的手,面向的方向却不是夏霖,伸出的小手在面前的空抓了几下,没有摸到夏霖的衣角。
夏霖蹲下来,将女娃娃抱在身上,哄道:“娘亲怎么会不见小欣,只是娘亲有要事要处理而已,大哥抱你。”
女娃娃贴在他身上咯咯地笑着,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很是活泼。
看到人送到了,那两个女兵行了一礼后便告退了,夏霖抱着他妹妹走到众人面前,嘴边噙着一抹笑,说道:“这是我三妹,夏欣,今年算是八岁了。”
夏欣听到声音便也转过头来,面向他们,挥舞这小小的手,说:“夏欣八岁了噢。”
夏家偏西南方,在三军中一向独立治军,和其他两军没有太多往来,柏越他们只是有所耳闻樊将军育有两子一女,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到这夏家三姑娘。
夏霖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夏欣眼上的白布,无奈地解释道:“前三年遭人下了毒,虽发现及时,但仍然发热了六七天,醒来就这样了。”
小姑娘紧紧地抱着哥哥的脖子,乖巧地依靠在哥哥的肩膀上。
秦可诗一直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心,紧紧地看着那个小姑娘,最后鼓起勇气轻声说:“夏将军,我可以帮忙照看你的妹妹。你有军务在身,还是不要耽搁了。”
夏霖看向她,姑娘紧张地脸上都染上了一些红绯,眼睛却是很坚定地看着他。
看夏霖还在顾虑什么,知道他宝贝妹妹宝贝得紧,李观棋也开口说道:“可诗向来温柔耐心,想必和夏姑娘能好好相处。”
“如此甚好,多谢秦姑娘了。”夏霖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夏欣放下来,对她说,“大哥要去和这些哥哥姐姐去解决一些事情,小欣乖乖地和这个秦姐姐一起玩好吗?”
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秦可诗这才轻轻走到她旁边,柔声说:“别怕,姐姐陪着你。”说着轻轻碰了碰小姑娘攥成拳头的小手,小姑娘也慢慢地张开手摸了摸她的手掌,便轻轻拉住了。
看着这边相处地还行,夏霖便放心地跟柏越他们赶往前面的大厅堂,临走前一边嘱托夏欣要乖一点,自己马上就回来,一边简单告诉了秦可诗一些地方。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站哨守卫,倒是可以保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