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同陈禄刚入海陵郡,身后便有斥候来报:北军渡河而下,已攻取邢州数城,现已兵临邢州城下。
桓公大惊失色,连同胯下龙驹一声嘶吼。巴蜀主力巴陵军十万众已尽在此地,仅凭余部数万水师镇守蜀地,若邢州有失,敌寇便可直面巴蜀。
桓公遂策马入城,张腾已然备下一应住所席宴。桓公未敢怠慢,即与张腾共赴议事堂内,细听斥候报告。陈禄不通军事,只得列席旁听,心中担忧,怕是父亲交代之事已无法兑现。
果不其然,大敌当前,亦是用人之际,桓公自然不敢动大将分毫。待各方线报汇总完毕,桓公即刻下令,全军火速奔赴蜀地,阻敌南下。
行军半道,张腾忽然问向昔日主帅,今日司马大将军桓公道:“末将听闻昭后已被软禁在皇家别院,不知是否属实?”
桓公骇然,建安城虽已严防消息外泄,然此等大事要闻,必不可长保,更何况张腾乃一军主将,焉能不在京师设一二耳目。
“非软禁,只是朝臣参奏昭后,丞相不得已请皇帝还朝罢了。”桓公辩道。
“既然京中有变,将军更应驻守京中,又何必亲自来海陵这偏僻小郡,派人传信末将便是!”张腾笑道。
爱将言行一如往常,倒令桓公一时无措。正思量间,却听张腾又道:“家兄奉皇命入宫侍卫,如此受无妄之灾,万望将军保全。”
“一时之事,贤弟不必忧虑!待战事一平,你即随我入京,看谁又能动我蜀军一人!”桓公回道。
“腾这便先谢过将军!”张腾抱拳浅笑道,随即向后喊道,“加速行军,先入巴陵者赏十金。有敢懈怠者,立斩!”巴陵军应声快步,令桓公与陈禄惊骇不已。
桓公虽名为蜀军魁首,然则其入朝多年,且常居谢煦之下,于蜀军疏于掌控。地方事宜,皆由张腾一人而定,故于蜀军中张腾威望颇高,更况何是巴陵军,恰似张腾私军,唯张腾之令是从。战时,即便是皇帝,亦不得动其分毫,桓公始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遂唤陈禄上前侧耳,低语几声,陈禄便中途离队,奔建安而去,只是一切尽入张腾眼中。他已知昭后性命无忧,且战事当前,只得从长计议,遂向副将使一眼色,副将便派一队人马跟上陈禄,名曰护君返京。陈禄亦无可奈何。
西边郑韩联军攻击正酣。郑启笑谈,素闻南人善贾不善战,果不其然,早知如此,便该早早南下,只是不知这昔日天王是如何败于南朝,奇哉怪也!
反观寿阳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一派太平盛世景象。闻得君上大喜,朱续便马不停蹄筹备迎亲之事,仅三日便一切停当:由广陵子弟复立为“广陵军”,以徐奉为主将,浩浩荡荡万余人护送谢治前往萍州府,朱续、刘芝、刘仓随行,另有礼车百驾,鸡鸭牛马牲畜无数。大队日行夜伏,五日过肃州,又三日便达萍州城下。
早有斥候报于马家,另付聘书。马莹儿喜极而泣,情郎果然盖世英雄,言必诺,诺必行。马辉则是目瞪口呆:谢治一去不过半月余,怎得迎亲队伍却已入萍州,难不成一日便取寿阳?然随行万骑,除刘芝、刘仓之外,皆是生人,其部众甫一入城逢人便道,寿阳广陵军千里迎亲,想来不假。
谢治已然入城,马府却未装饰,只见聘礼鱼贯入马府,徐奉则率广陵军全军大喊:“请小姐出门。”颇似抢亲而非迎亲。
全城百姓皆前来围观喝彩,谢治亦不含糊,遍撒铜钱与民共乐。
马府内,马莹儿心情忐忑,亦喜亦忧,果真是要嫁了,却陡然手足无措起来。
“莹儿莫慌!”马辉劝慰道,“谢治既已践诺,我便再无阻拦之理,想不当这大舅哥看来也是不行。我等戎马之人不拘小节,莹儿尽管坐上花轿便是,他以寿阳作聘,我又何尝不以三洲之地作嫁。他日谢治若敢有负于你,我必不轻饶。”
长兄为父,马莹儿又是哭了一场,才由侍女扶下,略施粉黛即于兄长陪同下出得府门。
新娘头盖红巾,靓妆艳服,凤袍霞帔,灿烂夺目。谢治大喜过望,立刻下马迎上。徐奉见状又率众喊道:“请小姐上轿!”
“莹儿,我来娶你。”谢治于马莹儿耳边轻声说道。
马莹儿点头不停,喜极不能自语。
新娘上轿,郎君上马。“出发!”谢治高声喊道,瞬时鞭炮铜锣齐鸣。马辉于府门外目送,不禁亦是潸然泪目,父母已逝,唯一亲人远去,怎么叫人感伤。
花轿才出城门,八千军千余骑尽数赶到,副将于轿前俯首喊道:“我等为大小姐亲军,大小姐去哪,八千军便去哪!”
刘芝笑对朱续道:“续兄又多一笔开销啊!”众皆哄笑不已。
队伍应吉时由东门入寿阳,谭谊已率众于城下接应,并报道:“郑启得知主公大喜,特遣使送来贺礼十车,恭祝主公大婚之喜!兖州特使已安排入席!”
谢治当下明了:“他倒有心,一切待礼成之后再议!”
花轿于欢呼声中入了谢治院中,马莹儿顶着红盖头,端坐于红床之上,未敢逾矩。门外贴身巾帼卫队把守,闲人莫入。府衙内外已排满席宴,内席为各部主将军、郡内耆老乡绅,外席则遍坐非当值校尉、夫长、伍长。谭谊另送酒肉于各营中,全军同乐。
筵席至夜方散,谢治自知不胜酒力,因而速速敬过诸将,诸绅士,再回座时已是天旋地转。若在他日,这便罢了,然今日众人怎肯罢休,轮番向新郎敬酒贺喜。谢治不知饮下多少,只知醒来时已是深夜,据马莹儿侍女笑言,君上已吐满三个痰盂。
良久,直到饮下两杯醒酒汤,谢治才算回了神。烛光绰绰,谢治看新婚娘子娇柔婉约,楚楚动人,不禁亲向莹儿的额,莹儿的鼻,莹儿的唇。
“娘子,今夜相公怕是要失礼了。”未等马莹儿回话,谢治便忽然又倒头睡去。马莹儿不知是喜是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