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夜,萍州城头守卫忽见一骑自西疾奔而来,近前才知竟是楚二公子,神色慌乱,一身血迹。
楚二公子一路策马哀嚎:“督军已被那凉州韩锐杀害啦!”萍州城内街头巷尾随即人人皆知。
楚公随即连夜召集各部将令于督军府,听二公子细细报道,会盟期间,督军与韩锐意见不合,新任义军兵马大元帅郑启因担心督军乱了章程,遂命韩锐半道击杀,二公子得督军拼死忽悠,遂得逃出生天,向萍州军回报。
马莹儿听闻父亲遇害,当场昏厥。各营将士群情激愤,扬言当立刻出兵,让那韩锐血债血偿!
“如今李字营与马辉兄弟尚在兴州,督军遇害,军心必乱,应立刻召回,徐图后计!”楚大公子道。
“正是正是!”众人连声附和道。
“那便请军师与我共同联名书信一封。”楚毅看向谭谊道。
“楚公书信即可,以防有变,谭某愿亲赴兴州劝大军回城。”谭谊躬身作揖道。
“也好。”楚毅即刻写下书信,词藻哀伤,言辞恳切。书信既成,谭谊不敢耽搁,回府稍作安排,翌日拂晓即携四名护卫出北门而去。出城十里,其后两名护卫便提缰策马往西,与谭谊分道而行。
“父亲,放谭谊前去报信,恐有不妥。”楚大公子不安道。
“有何惧哉?事发凉州境内,他谭谊又如何察查?若真异,城中兵马两倍于马辉,又有朝廷做援,正可一劳永逸。更何况,莹儿在我等手中。”楚毅捻须道。
并非楚毅漏放谭谊出城,实则谭谊乃李树与马辉现下唯一可信之人,仅凭楚毅一封书信,若骗不得三万大军回城,那便是如芒在背,寝食难安。且义军之中皆是猪突豨勇之辈,若有失,只恐得不偿失。楚毅此举亦属无奈。
然谭谊何许人?萍州名士,焉能不知此事蹊跷!自督军府夜出,谭谊便已开始布置:一则派人紧盯楚府,二来吩咐可信将校按兵不动,归府之后便又四散人手,查无遗漏,又借传信之机,带领心腹信使北出,前往兖凉二州核实消息。
谭谊转辗多处,终于兴州城西堡厦郡寻得大军帅帐,李树正与马辉商讨攻城之战。
谭谊刚入帐内便已泣不成声:“公子,马督军已于三日前遇害!”
马辉大呼一声,瞬时只觉天旋地转,难以置信,立刻扑到谭谊面前,紧握住其肩,呐喊,追问其详。
谭谊事无巨细,一一讲述,马辉听罢,立刻便要冲出大帐。
“公子留步!莫要乱了阵脚。”谭谊大喊道。李树亦上前阻拦,劝道:“公子,且听军师把话说完,再做决断不迟!”
马辉这才退回帐下,已是茫茫然不知所措。“军师请讲。”马辉黯然道,愁眉泪眼,纵使李树这七尺男儿,看到亦有不忍。
“我知公子哀伤,然现下必先有所准备,冒然回城,恐有不测。”谭谊见马辉已然回神,便继续道,“督军死得蹊跷,故而我已派出得力人手前去兖州,凉州探查,不日便有消息传来。现下情形不明,而楚公却要大军撤回萍州,似有不妥。”
“莫非是请君入瓮?”李树疑道。
“将军所言极是。谭某以为今日公子及将军必返,然李字营可暂留此地,以做后手。倘若萍州有变,我等亦无绝人之地。”谭谊道。
“好,那就让我家三郎领军留守,以备不测。”李树答道,“我这便派人喊三郎会和。”
“李林将军乃一勇猛,且为自家兄弟,自然可靠。然李字营存亡关系重大,只恐李林将军谋略不足,有所耽误。”谭谊继而谏言道,“我观三千军主帅孙谢有勇有谋,绝非凡俗,督军亦曾颇为青睐,且如今亦是一军之主将,或可请孙将军主政留守,李林将军从旁协助为好。”
“如此也好,我这便传令全军。”说罢,李树便唤来令官,派出多路斥候,一曰全军回营堡厦固守,二曰由三千军主帅孙谢暂代李字营一切军务。
马辉已是心乱如麻,谭谊已无暇顾及,只得再向二人叮咛:“此次回萍州,所议无非有二,一为萍州义军新督军人选,二为迎回马督军遗骸。如今萍州已是楚公主事,再未查明事情原尾之前,万望二位忍耐。我曾疑楚公有异,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若果真楚公有二心,莫要逼他狗急跳墙,有李字营在,我想楚公不敢轻举妄动。一切等信使回报后,我等再行定夺。”
李树领命,马辉则愤然道:“若真是那楚毅出卖父亲,我定手刃之。”谭谊无奈摇头,却知也是人之常情。
一切安排妥当,三人便领一路亲卫,向萍州疾驰而去。
长安皇城朝阳殿东书阁内,元帝胡硕终于一展多日愁容。
“重赏萍州招抚使!此举一箭双雕,解朕之忧。”元帝大喜道。
丞相亦是大喜,娓娓道:“楚毅纳上投名状,朝廷则少一路忧患,而多一路帮手,逆贼内部则生嫌隙,挫其锐气。”
“传旨。”元帝思量片刻道,“封楚毅忠毅侯,领萍州牧,掌萍州一切军政。”
“陛下,可否令兴州牧相机而动,以配合楚毅清除萍州叛乱。”司马令道。他料那马骥麾下必有死忠,楚毅非军旅行伍之人,恐难节制。
“可,你即刻传令便是。”元帝忽而又道,“亦通报魏麟将军,可令其全力攻兖。”
丞相与司马令遵旨,躬身退出殿外。元帝长吁一气,龙颜大悦,兴致勃勃,遂唤来龙辇,往后宫去。新晋妃子他还未曾临幸。
方至新妃殿门,便听得内里传出欢愉之声,元帝忙令众奴婢退后,自己则提剑进殿,推门一看,只见太子与帝妃正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不堪入目!
“逆子——来人——”元帝暴怒大喊。羽林入殿,奉元帝旨,将太子与帝妃锁拿关入内狱。已逾不惑之年的皇帝,顷刻便感周身虚弱无力,瘫倒在地。
兖州谋士夜入大帅府禀报:马骥遇害。
新任义军兵马大元帅郑启惊惧不已,难以置信。连夜传令韩锐速来兖州。谁知,韩锐亦是得了消息,立刻派出人手寻找事发地。
约莫五六日,郑启、韩锐率众到达事发地。马骥尸身已遭野兽啃食,且浑身肿胀,残破不堪。只得先将残骸收殓入棺,立即派人送入萍州去。
“显然是栽赃陷害!”谋士道。可又是何人栽赃?一时不得解。直至数日后一道圣旨入萍州,众人才算得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