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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王定北 挥师南下(1 / 1)


平阳公率部于朔方城中休整,并不急于追击。朔方一战,北军得战马无数,而鲜卑则痛失根基。初阶段战略目标已然达成,平阳公手握战场主动权,心下泰然,遂整顿城防,建郡设衙,以使朔方归化。再者,便是等,一等押解俘虏回京的队伍归还,二等天王的旨意。三日,天王密旨到,称遵符相遗策,压缩鲜卑人生存空间,迫其来降,天王已令羌王封堵鲜卑人西行线路,令平阳公率军由东南方向合围,一举便可将鲜卑人控制在其龙庭与燕云王城之间。

平阳公随即便调动兵马,并于翌年初春完成合围,致使鲜卑人只得游骑于燕云一线。一场寒冬,草原凋零,牛羊无以果腹。北朝停互市使牧民无以物易。

“此汉人也!”赵拓叹道,“可如一盘散沙,相互倾轧。亦可聚沙成塔,睥睨天下!如若北人先于南朝一战,汗国尚有喘息之机,然……”

“南人可有回应?”慕容丰都瞥了阶下赵拓问道。

“南国公王元虽有意与我南北对进,然军权握于谢氏之手,陈国公谢焘不予置喙,财帛亦不可动其心,几度周旋无果,使者已离开南境。”

一种忧思,点点哀愁。燕云虽处北疆,亦是北国之光,霓虹风采,百味珍馐,怎不让人眷恋。

“那便战!”慕容丰都大喝道,“北人可取中原,我亦可取!”

大汗壮志,臣下却噤若寒蝉。自朔方大败,大都尉慕容德被俘,鲜卑人似被抽了髓,没了骨气!惟国师赵拓似成竹在胸。

殊不知,平阳公亦求一战。

自符相薨逝,天王以平阳公兼任丞相。二人纵论群臣,竟无一人可堪宰辅,故平阳公只得勉力为之,若其不在朝,天王则以王驾领相职,久而见之疲,诸事不预,多有靡废。军前亦有断饷之事,平阳公深患之。故意起大兵,一举定北线战事。

燕云郊外,尘嚣四起。慕容丰都亲领王师进击东线北朝军,北人不备,被连拔三营,退二十里,失仓廪无数。平阳公闻信大怒,整军再战,鲜卑人却已坚守不出。东线稍定,西线又起,鲜卑龙庭大军忽现朔方草原,洗劫军马牛羊无数,迅又消散,令朔方驻军无处可击。此正是赵拓疲敌之计。

前方战事不畅,北朝内部便有异议,一说连年战乱,国内生产无以为继,流民四起而民心向背。再言都城内部族混杂,恐失约束而生事端。

天王遂诏平阳公回京以商对策。

“我失符公,如麒麟断臂,麒麟尚在而臂膀难寻。”天王黯然道,“王弟,鲜卑之战当速决。一年来,国库为此耗费巨大,如此下去,统一大业堪忧啊!”

“臣弟领着内阁的差事,自然知道陛下的不易。经朔方一战,鲜卑人已无力南扩,只能做些蝇营狗苟之事,我本想依符公遗策迁界清野,徐徐图之,现下看来,也顾不得许多,臣弟这就回去,立取燕云城。”平阳公抱拳道。兄弟二人遂互道珍重,依计而行。

非不可速决,所值几许耳!

平阳公屯重兵于东线燕云城外,对外放言将于双十之日正式发起攻城。众将不解,惑道,兵法云“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何以告之。平阳公凝眉答:“免敌袭扰,以安人心。”故弃东线朔方不顾,加紧赶制攻城武备,云梯、投石车、攻城锤……

因得了北人战书,慕容丰都亦不敢大意,随即命令龙庭大军向都城靠拢,增补武力,全力备战,燕地顷刻成剑拔弩张之势。此乃双方国运之战,鲜卑男子凡十四岁上皆入伍,顷刻便号百万众,平阳公则调两路大军,浩浩荡荡三十万精兵,以重装步兵冲城,以骠骑将军姚坚加兵部尚书衔为中军,配重精骑。

十月初十卯正,平阳公大喝起战鼓,命两翼佯攻东西二门,骠骑将军率中军主攻南门。北朝大军攻势如潮,令大地颤动,金乌不敢抬头。箭雨、火石无间断地落上燕云城楼,喊杀声,哀嚎声混成一团。鲜卑老兵亦不免胆寒,何况少年童子兵,刀枪尽在眼前,却无一战之力。然鲜卑兵多,北军亦落苦战,仅首日便死伤兵士过万,校尉以上数十员。只是各自势成骑虎,惟死战到底,连夜补给武备。因有前车之鉴,鲜卑人夜里不敢掉以轻心,四下巡察,连破北军数次夜袭,一昼夜,战火未熄。

怎奈平阳公麾下各个身经百战,勇猛无畏,于三日后辰初终破城门。羌人姚坚一马当先,于万军丛中拍马杀出,直入城中,一枪挑罗鲜卑守将,众莫不敢敌,纷纷溃逃。巳时燕云城四门皆告破,各处堆尸成山,不分你我,至申时许,鲜卑人大败四散逃逸,北朝军重兵围城,困慕容丰都于王城。

城郭毁于战事,平阳公只得于王城下设下中军大帐,遣人送招降书称勿使再动兵戈,并以羌王为例,欲使华夏一统。

百万甲士,三日而亡,一战而亡一族,慕容丰都悲愧交集,痴痴然不能自已。

“请大汗速乔装出城,潜往龙庭,大漠草原,定可东山再起!”国师赵拓心不甘,谏道。众皆附和。

建邦三十载,历两代而得方寸之地,不想一朝倾覆,竟如此摧残。“罢了!”慕容丰都魂不守舍道,“各奔前程去吧!”散了众人,独往太庙去。赵拓身为汉人,辅佐两代汗王,虽知终有今日之变,然呕心沥血却化乌有,怎不令人心灰意懒,汲汲顾影。望墙外烽火连天,赵拓兀自没入烟尘之中。

长明灯下,慕容氏先祖在上,慕容丰都噙泪三拜,起,拔出腰间宝剑,左右惶恐,忙上下卸下宝剑哀劝道,战事虽败,然青山依旧,勾践卧薪尝胆,西楚三户亡秦,当有来日。慕容丰都弃剑,伏跪祖宗牌位前嚎啕。遂奉上降表,随行至王城口,忽问左右国师何在,左右惴惴称见国师入朝天阁,不久阁内便起大火,火势冲天,十丈外不得靠近,故不知其所踪。慕容丰都闻言瞠目结舌,惘然若失,不知所以。

毁一城而终一战,虽有失亦为胜,平阳公礼遇慕容氏有加,奉若上宾,择日班师,晋见天王。天王大喜,拜慕容丰都为安乐公,公府侍者皆出自慕容氏旧人,优隆可见一斑。

北朝自此得半壁江山,如日中天。

南朝皇宫御花园内,奇石嶙峋,曲径通幽,满园金桂飘香。

“原以为这慕容氏能拖上三年五载,北朝便可不攻自破,陛下亦可决内事,断乾坤。不想不过两载,这慕容丰都便为阶下囚!”南公侍立帝侧,惋惜道。

“北狄乌合之众,虽勇却无谋,枉费朕一番心机。”启德帝仰天一叹,忽有所悟,转而问南公道:“谢治封赏是否已有安排?”

南公茫然,遂回道:“已按例赐下金玉珠宝,请陛下放心。”

“恐有不及!”启德帝再三思量道,“传旨,晋谢治乡侯爵。南公,还得由你亲自跑一趟。”

“遵旨。如此隆宠,想那谢氏定然感佩陛下恩德,日后必当全力效命沙场以报陛下。”南公遂领旨退下。

时南朝历启德一十七年,南北倏然弥兵,使家国得以大治,民生日昌而百业兴盛,北起舞乐,南领风骚。

桓侯练水师于巴陵江上,突闻一声巨响,战船触礁急停,渐渐横舟江面,忽又风起,浪卷,楼船片刻便倾覆江底。遇难者七八,而幸存者一二。桓侯虽密锁消息,然谢氏暗探手眼通天,隔日便报信于陈公,陈公笑而不语,暗暗思忖,觉桓侯未免过于浅陋,轻看了他人,亦迷了自己,便于无人时有感而吟一小令:

常以江声旧识,乍如笑靥生姿,风云谁主驱驰。

青黛瓦,朱砂墙,金砖满庭芳。

碧云窗,玉阑杆,绿水微波浪。

建安城中再找不出第二家有如此气派的公爵人家。霎时起风雨,阵阵落在窗外,陈公执黑正思量,白棋一条大龙已显形盘踞在棋盘上,观黑棋不多时便会被倾覆。

“丞相,此局怕再难回春矣!”客虽占得大势,却也不见其喜,反蹙眉道。

“未到终局,胜负难料,南公未免言之过早!”南公抬头看向陈公,只见其容色平淡,似有成竹在胸,然举子不落,却不知为何。

忽听得门外来报:“丞相,探马来报,北朝步骑共计百万,已离开都城长安,取道华州,正逼淮水,往凤台去。”

“好,退下,再探。”陈公依旧波澜不惊。但对面的南公却显仓遑,不知所措,忙问道:“闻得北朝天王数日前才下诏募兵,怎得如今便已开拔,可见其灭我南朝之心不死。不知丞相是否已有对策?”

“南公且宽心,前日我已令胞弟集结广陵军待命。”陈公淡然说道,连落数子。

“广陵军不过八万余,怎可敌北朝百万之众?襄公可另有良策?”南公有些不可思议。

“南公莫急,另有桓侯领军十万驻守巴陵郡,可做守望相助!无碍,无碍!”陈公连连笑道,又落一子。

“于百万阵前,不过杯水车薪。丞相万望周全,以保我南朝不失,否则,后世史书之上,我等皆为罪人矣!”南公心已不再局上,胡乱点了几手。

“且看儿郎们去应付,南公不必过于忧虑!”陈公仍专注于棋局,似心无旁骛。

半柱香后,白龙已被枭首,南公只得悻悻而去。陈公微笑着送了客,随即便冷下脸来,吩咐管家:“今日起,闭门谢客。”少时便领了若干家臣上了东山,住进水榭,并上奏皇帝称沐不朝。

乱风起烟尘,惊得鸦声一片,北朝长安城霾深雾重,裹挟了天地。北朝平阳公临行饯别天王。朝上君臣,帐下兄弟,平阳公道:“王兄既定平南之策,我便不再多言,自先率本部二十五万轻骑南下,万望王兄谨慎朝堂,勿使后院起火,首尾不得兼顾。”天王亲自为平阳公斟满一盏酒:“你我纵横数十载,方定半边天下,此生若不一统,岂不枉费。今南朝靡废,却仍居正朔,我等已无颜面对后世矣。”天王满饮杯中物,又道:“王弟且先行,寡人将亲率六十万步卒徐进为援,王事可定!”话毕,两两掷杯明志,即刻号令开拔。

南朝多烟雨,烟雨锁重楼,一队人马拨开烟雨,进入广陵城,领军者正是敕命一等公爵,南朝大都督襄公谢煦。大都督府早已收拾停当以待主人到来,侍女、侍卫于府门外分立,襄公勒马于阶下拴马桩旁,环顾左右良久,忽喊道:“去大营!”遂往广陵城外中军大营而去,徒留一众仆从惘然若失。才进大营,襄公便传令众将领于中军帐内巨型沙盘前做战前推演。

“丞相已征得皇命,令我统帅水陆大军迎敌。诸位请看,北朝若南下必先取寿阳郡而后再破巴陵,则一马平川,我军再无转圜。本督已传令桓侯率军坚守巴陵郡,桓侯乃将门之后,又具将才,凭巴陵之城坚,可挡北朝骑兵。因此本战之关键在于我广陵军,当趁敌劳师以远,立足未稳之际,予以奇袭,则一战可定。然素闻北朝平阳公善战,定会派重兵牵制我军,本督料我军西进之门户洛城必首当其冲。”襄公话音未落,只听帐外来报:“报大都督,敌五万骑兵正逼近洛水,向洛城而来。”众将皆叹服襄公料事如神,同时也被敌军所震慑,五万……洛城不过五千兵马。

“是否让虞侯回师以解洛城之危?”众将军问道。

“不可,虞侯此去乃是隐秘机动,为钳制北朝平阳公轻骑,扼守颖水,可令敌不敢全力奔进。寿阳郡或可有救,则巴陵可保,是为其一。其二,洛城有洛水为屏,更有龙骧将军刘芝坐镇,使两军可成犄角,进退有据。”众将闻言,嗟叹襄公运筹帷幄之能,若孔明在世,因而士气倍增。

完成部署,襄公道:“本督来时,丞相正调集兵马,不日将有大军助阵,望诸位戮力同心,一举歼灭来犯之敌。”遂举杯又道:“大战在即,全军已下达禁酒令,今日本督以茶代酒,预祝各位凯旋。”众将也纷纷饮下,带着高昂的士气出了营帐,各奔阵前而去。

中军帐内,四下无人,相府门客悄声问襄公道:“小人前日从京城来,丞相未曾言及另有大军,不知是哪一路?”

襄公不语,端坐于案前,捧起一卷书,兀自看起来。

北朝驰道之上,大军似奔流呼啸而过,卷起厚厚烟尘,一派飞鸟勿近,走兽退避之相。平阳公不敢怠慢,深知此战非比寻常,故而令全军卸去重甲,以成迅雷之势。因是轻骑,惟图一“快”字,平阳公期冀于南朝无法充分调度布置,他便可以闪击拿下巴陵,而后一马平川,大一统在望。然亦忌惮南朝最强战力广陵军之威胁,遂分精骑五万予骠骑将军姚坚,命他拿下洛城,看住广陵军。自己则带剩余兵马直扑巴陵郡门户寿阳郡而去。

路远兵疲,且新兵占了大半,平阳公领兵一路奔了两日,才出华州,就有校尉报他,人困马乏,请求扎营一日,手下副将亦谏言道:“募得新兵不过数日,又多是羌戎胡蛮,不谙军事,如此算尚需数日方可达寿阳,恐临阵前亦不能战,反让南人以逸待劳,得不偿失。”

平阳公闻副将之言,不无道理,于是执马在侧,望百里长军,甲胄不全者有,哀叹者有,靡靡之气渐长。他本欲寻一士卒责罚以儆效尤,但恐法不责众,惹了哗变,徒生枝节,于是便传令就地扎营一日,又命人打了野物以作补给。

营帐内,平阳公想起当年与兄长征战鲜卑、羌、戎时兵锋所致,无不马到功成,赖以全军用命,训练有素,个个可以一敌百。再看眼下这一军,虽众而神衰,岂可为战,连曾经的帐下猛士也染了颓气。

平阳公正有些神伤,忽接帐外军士报,不知何人,私带了酒囊,正与各营四散传开。平阳公大怒,猛地掀开帐帘,唤来随军督查使,即可查察。约一个时辰,便拿下衔杯之人百余,各个捆缚于中军帐前。平阳公观之,犯禁之徒虽身着戎装,却是一副副市井嘴脸,毫无羽林姿态,怒道:“陛下寄于尔等厚望,入本帅帐下,寸功未立皆封郎官,然尔等不思报效主上,却于军中违抗军令,聚众饮酒,扰我士气,不斩何为!今用尔等项上人头,为我军祭旗,也算死得其所!”说完便向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随即大喊“斩”,刀斧手上下一挥,百余条性命血染当场。

行刑完毕,平阳公借机又发训令:“今以此为例,若再有犯禁者,定斩不饶!明日寅时出发,过凤台方可再行扎营!”

经此一事,诸军不敢再生事端,个个战战兢兢,唯恐稍有不慎,人头落地,丢了吃饭的家伙,亦抱不得美娇娘。

连日来平阳公稍感满意,不仅行军速度加快,更是令行禁止,转眼便过了凤台,不等扎营,便先派了四路斥候,分四个方向探查寿阳郡。

寿阳郡守蔡昆业已知晓了敌军到来,前方暗哨来报,远远见凤台方向烟尘滚滚,非数十万骑不可为。得了报告,蔡昆瘫坐在地上,痴痴地落了泪,向一旁的郡丞道:“我拜陈公门下多年,辗转多方,这才谋了这寿阳郡守之位。现在倒好,白花花的银子没见多少,乌压压的敌骑却已是黑了半边天,真乃天亡我也。”

“大人莫急!”郡丞谏言道,“大人难道忘了颖水东岸凉山之上,大将军虞侯正驻扎着数万精锐广陵军,大人何不派出信使求援?”

“对,对,对。”蔡昆仿佛是得了救星,立刻从地上“噌”地跳起,迅速跑到案前,写了亲笔,又寻了一紧要之人,快马出城东去……

东山水榭内,陈公无心山色,正于书斋内来回踱步。他刚接了几路密报,一说洛城临敌,十倍于守军;二说寿阳被围,领兵武将为北朝第一将平阳公;三说北朝天王亲率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正忧心,门外家仆来报陛下特使已在正堂等候。陈公这才不得不收了心思,穿上木屐,拄着龙头杖,缓缓走出,穿过一片花海,来到正堂,见宫人站了两排,堂下堆山码海般地摆着各色珠玉绫罗。

“这是何意?”陈公笑问特使道。

“奉皇帝旨,赏上柱国、一等公、太子太傅,丞相,珍珠十斛,千年人参、天山雪莲各十棵以滋补养,另赐玉如意十柄,锦缎百匹以慰丞相心劳国事……”特使宣读完旨意,便退了宫人,请陈公上座,问道:“丞相,陛下口谕,问您退敌之策,今北朝百万敌众,奈之若何?”

陈公听罢,向特使略略作了个揖,道:“烦劳特使回禀陛下,本相已令广陵军尽出,由襄公率领,以逸待劳,定能一击而胜。为隐秘计,本相不便透露作战部署,恐有泄密。我谢家儿郎已立下军令状,不日即可凯旋,请陛下宽心!”说完便唤来家仆,送特使下了山去。

陈公一眼都不曾瞧过堂下之物,转身独自来到水榭后一泉清池,忽见斜阳下有一簇霓虹,随水汽慢慢升华,于是暗喜,以为此间祥瑞,必佑三军,可霓虹转瞬即逝,又惹他伤悲,便开始恍惚:这片家族天下,是否可以千秋万代!

寿阳郡守蔡昆正在府衙内焦急等待,不时问左右城外情形,援军踪影。殊不知,当其信使刚出了寿阳郡界便被北军斥候抓获,搜出求救信,立刻被摆上平阳公的案头。平阳公阅后大喜,忙唤来传令兵道:“天助我也!速去报于陛下:南军兵马不足,快请陛下尽速率大军赶来,趁南军武备不整,一举灭之,本将军先行拿下寿阳郡,以待王驾。”次日拂晓,平阳公便亲率大军,强攻寿阳,不过数日便告城破。

破城之日,平阳公纵兵抢粮,使大军得了补给。北人粗蛮,纵马游街,顷刻间洗劫了一城,有反抗者就地格杀,有美妾者即掠进营内享乐,北人口口道:方知兵事之乐。

不日,北朝天王因得了平阳公快马塘报,为赶战机,便亲率八千兵先行急速而来。然等待天王的并非寿阳城破之喜,而是洛城方向,连同骠骑将军姚坚在内五万轻骑尽数被歼灭于洛水的噩耗。

那日,羌人姚坚率军驻扎于洛水东岸,抬眼可见洛城凋零的墙头有广陵军旗耸立。为防有诈,姚坚倒也不敢冒进,遂派出多路探马以探敌军虚实。

殊不知,洛水两岸早已布满广陵暗哨,北朝军马一应调动尽被南朝龙骧将军刘芝洞悉。故刘芝召开战前会议,各营校尉以上尽数参加。刘芝言道,敌长途奔袭必作速战,不可持久,然有洛水之隔,必拉长队列,我军只肖趁敌半渡之际,以全军之力击其头部,则敌首尾难应,必乱,我军岂有不胜之理?遂令全军整装集结于城门下,只待号角响起,全体冲锋。

与此同时,姚坚得探马来报,称洛城坚壁清野而无所获。姚坚当下便有不安,暗自思忖,随军口粮不过三日之用,马粟更将耗尽,无以为继。好在己方兵力远胜对方,遂下令全军迅速摆作长列,于丑时一刻暗渡洛水后发起强攻。

一切皆如刘芝所料!待北军先锋刚过洛水,刘芝便令城门打开,挥起长戟,一马当先,大喊:“将士们,建功立业之时已到,冲啊!”广陵军便如开闸之洪倾泄而出,半渡的北军惶恐不已,进退不得,瞬间乱了方寸,或落马,或溺水,碾踏致死者无数,直至天边亮起,东面朝霞如血,地上满布腥红,五千广陵儿郎驻马齐声呼喝:“广陵军威武!将军威武!丞相千岁!”

次日,洛城之战的捷报便被快马送到了东山,陈公大喜过望,思量一番,命人送捷报进宫于皇帝,同时还有一份他的奏章,请封龙骧将军刘芝为洛乡侯。而后又派人直接传令礼部命兰台连夜赶制洛乡侯印绶,次日随着了相印的嘉奖手令一齐送至军前。

广陵城外中军帐内,襄公正阅览洛城详细军报,他虽素知刘芝善战,但真收了捷报,却也不知是喜是忧。从军报上,襄公读得敌人势众轻敌,但却是长途奔袭的疲惫之师,刘芝凭洛水之险,趁敌骑半渡而击,加之我军以逸待劳,且均为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故一战功成。刘芝在军报上对战果有一句描述:“斩杀马踏而死之索虏堵塞了洛水”。

“来人!”襄公喊到,“传令诸部各营,即日开拔,火速赶往凉山与虞侯会师。再命龙骧将军刘芝率军经由水路赶至颖水,协同桓侯所部,阻敌南下。”襄公料北朝有此一败,必整顿军备,一鼓作气,故此,他更急于和侄儿汇合,也好同进退。

平阳公则恨自己是诸葛亮遇马谡,所托非人,不仅葬送了五万轻骑,还让出了广陵一路。此役堪比街亭失守,令自己腹背受敌。“羌人,莽夫也!”他悔恨、羞愧地向天王请罪,自责不应把如此重要的战略目标交给姚坚完成。骠骑将军姚坚是招降而来的羌人,当年也是勇不可挡,平阳公见之喜,于是收为麾下,奈何羌人少谋,终成大患。此一败,大大挫伤了全军士气,众将士皆不敢信,自家十倍于敌的优势,竟也能覆灭。

“王弟莫要忧虑,洛城虽未拿下,但我军已手握寿阳,眼见巴陵已是我军囊中之物。寡人以百万之众,投鞭断流,岂是那些岛夷可挡的。”天王虽在宽慰平阳公,但也自知,这临时组建的百万军队,实则乌合之众,调教需要时日。然天王一生气概万千,誓要江山一统,且须成于自己之手,也好千秋留名,他也最缺时日,故而须朝夕必争。俄而又道:“且先修整几日,待六十万大军赶到,诸事可定。”

平阳公无奈,但也只得如此。同时日日派出多路斥侯,紧盯南朝各路兵马动向。

让这一对君臣不查的是,此刻北朝都城长安安乐公府,鲜卑慕容氏丰都正在府中一处别院内秘祭前朝诸王。十年前,正是当今天王亲征逐一灭了羌、胡等各部,后为平阳公率军灭了鲜卑王室才一统北方。慕容丰都虽被封世袭安乐公,但无一日敢忘复国大业,他向先祖祈福,向老天许愿:此次天王南征大败,殒命疆场。慕容丰都早已派出探马,以便及时获悉战场态势,他似乎看到了希望,遂派心腹之人密令驻守兖州的族弟慕容德,若时机一到,则随时改旗易帜,以成复国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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