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
空荡荡的山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回音。
赵嬷嬷手举火把,与姜家护院结伴搜寻着崖底,山林里时不时响起一阵凄厉的鸟叫声。
叫人头皮发麻。
“鬼啊,小鬼拦路了......”
护院只顾着将火把照向两边,没看清楚脚下的路,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堂堂七尺男儿硬是吓破了胆子,嚎叫着往旁边爬去。
赵嬷嬷借着火光往地上看去。
镇定自若道:“哪里有鬼,不过是具尸体罢了。”
她倒是淡然得很。
俯下身子仔细观察起地上的死人,整个尸身都卧在坑里,只有脚耷拉在外边,胸口是被利刃刺穿了,死得应当很快,没有痛苦。
听说是死人,护院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自觉颜面无光,恭维起面前的老妇:“赵嬷嬷也是女中豪杰啊,见到尸体也能如此镇定。”
赵嬷嬷冷笑了一声。
就算真的有鬼,也没什么好畏惧的,险恶的人心才是最最可怖的。
“别贫嘴了,赶紧找人。”
她移开火把,继续往前面走去。
大约走了百来步,三人才隐隐瞥见了一星光亮,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座破庙。
里头像是燃着篝火,但火光已经十分微弱了。
又是一具尸体。
赵嬷嬷让护院将死人翻了过来,看清楚面容后松了一口气,不是二爷。
“这人还活着!”
听见呼喊声,其余两人凑了过去。
地上那人不是二爷,还能是谁?
他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被雨淋了个透湿,胸膛微弱地上下起伏着,尚有一丝余息,手里还握着一柄银枪。
赵嬷嬷扣住沈昱白的手腕。
脉搏也是一样的虚弱,身子渐渐有些发凉了。
她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沈昱白身子,并吩咐道:“快,将二爷背上马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娘,冷......”
昏睡过去的沈昱白,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
这一声声梦呓听得赵嬷嬷心里难过极了,想起了与他年纪相仿的段二爷。
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了。
二爷这样好的孩子,却生活在侯府的阴暗处。赵嬷嬷想不通,他虽是庶子,却也是侯府的血脉,为何沈老夫人半点也不怜他?
她鼻头一酸,伸手探了探沈昱白的额头。
也是一样的冰凉。
赵嬷嬷轻声道了一句:“二爷,多有得罪了。”
然后拢起沈昱白的手,放到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揉搓着,想让他的身子再暖和一些。
同时在他的耳边轻念:“你可不能就这样沉沉睡过去了。”
“我家姑娘江檀,还有衔冰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听到江檀的名字,沈昱白忽然微张薄唇,费力地喘息了起来,赵嬷嬷见状立马裹紧了他身上的衣物。
冲着驾车的人喊道:“再快些。”
她没有选择将人带回侯府,进了京城后,让护院直接将马车停在姜家院子门前。
姜母早已在那候着了。
听见外头的动静,直接让婆子们将院门打开。
“快,快把人送到厢房去。”
叫小厮给沈昱白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姜母来到他的床前,给他号脉。
原本以为他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可换衣裳的小厮说:“这位公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左胸处有一块淤青,仔细看,还有些发乌呢。”
诊完脉后,姜母的脸色越发难看。
赵嬷嬷急忙上前,问道:“姜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给府里的人瞧病也有几十年了,倒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心经阻塞,气血不通,脉象时强时弱,看症状像是娘胎里带的。”
“若无名医调理,理应是活不到这么大岁数的。”
“可若是名医,也早该将这身底子给调理好了。”
实在是奇怪,矛盾。
赵嬷嬷一听这话,像是没得救了,额间急出了热汗:“这可怎么办才好,二爷出了事,老奴可没法跟姑娘交代的呀。”
“我自会想办法。”
“嬷嬷操劳了一个晚上,我让婆子们包了些馄饨,您赶紧去吃点东西吧。”
姜母安抚好赵嬷嬷的情绪后,叫朝梧将自己的针袋取来。
最后一根金针扎上时,房门被推开了。
“母亲,他如何了?”
姜母回头,是大女儿过来了,她裹得严实,下了马车就直接进了院子,连身上的斗篷和帷帽都未来得及摘。
“快将门掩实,别让凉风吹进来了。”
姜母转身去迎江檀,先是摸了摸女儿冰凉的小手,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侯府的人肯放你?”
“莫让人落了口实。”
江檀显然是慌了神,一边回答母亲的话,一边往床帷那边瞟去。
“您不用担心,没人会知道。”
“西泠斋自有霜叶替我守着,东角门的婆子也是二爷的人,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她担心得紧。
知道沈昱白定是为了姜家的事,才跳进苏府这团泥沼里。
要是真的因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最起码江檀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横竖也不可能再睡着了,还不如直接来姜家等着,她相信如果赵嬷嬷找到了二爷,一定不会贸然带回侯府。
姜母见女儿如此紧张床上的那个人,自然心中了然。
她这女儿在感情上,是比寻常人要迟钝一些的。
可那沈公子,身份实在特殊。
姜母也不再追根刨底。
缘分是强求不得的,若是有缘,月老的那根红线自会将他们牵到一起。
“我已经给他施针了,他身上的余毒未清,我想试试看,也许能将他的身子一并调理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听得沈昱白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
朝梧有些手足无措,向夫人急忙唤道:“这公子吐了好多血,是不是快不行了......”
两人匆匆赶到床边。
只见沈昱白的嘴角边流出了不少淤黑的血。
他还在不断咳着,衾褥上已弄污了一片,江檀没有多想,赶紧从盆架上取了软帕。
给沈昱白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望着他万分痛苦的模样,江檀的声音也有些喑哑:“母亲,他到底怎么了,你快救救他......”
一片混乱中,沈昱白伸出了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