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木雕吸引住了江檀的视线,她拿到手里,欢喜地把玩了半天。
回头问道:“昱白哥哥,你可以把这个玩偶送我吗?”
“母亲”还没离开侯府前,曾用云锦缎子给她缝过一个布偶,不过那日在清念堂,被星迢妹妹抢走了。
祖母只是冷眼看着,并未出声制止。
“你若喜欢,我雕好了明日就送到西泠斋去,仔细割坏了手。”沈昱白温柔地从江檀手里接过还未完成的木雕,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木偶的脸。
他本想雕个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父亲的木偶还未雕成。
明日就是檀儿的生辰了,重新制作怕是来不及了,略微改改倒是可以雕出个小兔。
时辰不早了,江檀要回去了。
她是趁着院里的婆子躲懒时溜出来的。
翻过高高的门槛,她回头冲哥哥甜甜笑着:“明日再见。”
再见?明日真的还能再次相见吗?
沈昱白抿着唇,细细凝视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脑子里浮现出的,却尽是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儿时他们亲密无间,如同胞兄妹那样。
可姑娘终究是要长大的,他也是,二人之间不可避免地渐渐有了嫌隙。
都怪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子。
没有保护好檀儿。
......
“姑娘,一更天了,该歇下了。”
赵嬷嬷拿来一件薄纱外衣走到窗前,拢在江檀身上:“您有心事吗?”
上回见姑娘这副模样,还是府里传出二爷定了婚约的时候。
江檀将水葱般的玉指轻轻地压在眼皮上,烦闷道:“我这眼皮跳了一天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左眼跳吉,右眼跳灾。
赵嬷嬷搓了搓手,安慰道:“可能是姑娘没休息好呢。”
“前不久姜家那边来报,日日在院门口盯梢的苏家走狗,今日倒是没来,许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看来姑娘也能松快些了。”
这话并没有解开江檀的愁绪,反而眉头拧得更紧。
太安静了。
况且诱饵已经洒下去了,为何迟迟不见鱼儿咬钩?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霜叶叩响了房门:“姑娘,松鹤斋的衔冰来了。”她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叫院外的人听到。
衔冰进屋后,直接跪到了江檀的面前。
还罕见地哭红了眼,可跪了半天,依然不发一言。
她知晓衔冰的性子谨慎,若不是松鹤斋出了什么大事,断然不会突然造访,还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将屋里的人屏退后,她压抑住心中的慌乱,问道:“是为了二爷的事吗?”
衔冰点了点头。
哽咽道:“二爷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檀沉默了半晌道,“他向来是只闲云野鹤,行踪捉摸不定的,也许多了几杯,在外头歇下了。”
“姑娘不知,二爷从不饮酒的。”
衔冰抬起头来,语气愈发急切:“二爷自小身子就弱,常年服药,根本是滴酒不沾的。”
江檀蹙眉:“那倒是蹊跷了,他出门前没有交代些什么吗?”
“二爷他......”
衔冰正要脱口而出,却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侯府没有一个好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二爷死,可谁都不知道他自医了十多年,身子早已好了大半。
每日酉时刚过,便趁着夜色苦练武艺。
寒来暑往,一日不落。
这一切只有衔冰知道,要是传到了老夫人和大爷耳边,指不定要怎么对付二爷。
“你不说,我怎么帮他?”
见她这副温温吞吞的模样,江檀也焦躁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了,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衔冰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道:“二爷是提了银枪出去的,说是要去一趟郊外,便匆匆走了,奴婢就怕......就怕他出了什么岔子。”
郊外?糟了。
江檀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
她赶紧扶起衔冰,比划着:“你先回院里去,翻一翻二爷的柜子,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腰牌,上面刻了一个苏字的。”
“若是找到了,即刻送过来。”
“奴婢知道了。”
衔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小跑着出去了。
人走远后,江檀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后背也是冷一阵热一阵的。
沈昱白生死未卜。
任何人都可以慌乱,她却不行。
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恐怕自己早已死在了京郊老宅,现在是他落入了险境,能依仗的也只有自己了。
江檀将赵嬷嬷叫了进来,神色凝重:“今夜恐怕还要麻烦嬷嬷出府一趟。”
“等衔冰将腰牌送过来后,您先去一趟姜家,带上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出城后直往东走......”
她怕自己说的位置不够准确。
回到书案前,逼着自己回忆起了那日的情形,大致画出了山崖的方位。
她将图纸交到赵嬷嬷手上,双唇有些发白。
“让护院沿着山崖底下搜寻一圈,看有无可疑痕迹......”至于会看到什么找到什么,她说不准,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好在赵嬷嬷立刻会了意。
将纸折好,塞到袖口里:“老奴会办妥的,尽力将二爷找到。”
她没偷听二人的谈话,但猜也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檀站在院门口的冷梅树下站了许久,见衔冰还未过来,应是没有找到腰牌的。
“不能再等了。”
她回屋取了几张银票,塞到赵嬷嬷手上:“拿去打点守城门的士兵,其余的与护院分了吧,今日成与不成,都务必让他们守口如瓶。”
其实心里也没把握守卫们会不会放行。
老妇正要出发,黑夜里却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过来了。
是衔冰回来了。
她喘着气将东西递到江檀眼前,累得直不起腰来:“姑娘,您说的是此物吗?”
“没错,有了腰牌就好办多了。”
万事俱备,赵嬷嬷戴上兜帽,往东角门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