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内尔陡然被人扼住了喉咙,感到呼吸困难,大脑缺氧,眼前一片花白,双手想要抓住黄安龙的胳膊,可是湿漉漉的机械臂表面太滑,让他的挣扎成为了徒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跻身贵族的梦想破灭了。
黄安龙不敢耽搁,当即掐着马内尔的脖子就进了房间,用脚一拨关上了房门,继而把早就握在左手的牙刀一下插进了马内尔的脖子。
血液带着气泡汩汩流出,瞬间就染红了马内尔的亚麻睡袍,马内尔的双手拼命舞动,想要捂住脖子上的刀口,可却抓在了牙刀上,把手指割的血肉模糊,马内尔根本感觉不到手上传来的痛楚,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无力的垂了下去,双腿也失去了支撑力。
马内尔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下来,黄安龙再也抓不住他的喉咙,索性把他推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黄安龙在马尔内的衣服上擦干净牙刀收了起来,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卧房,不由得发出啧啧的感叹。
卧房的地上铺着不知道是什么皮毛的地毯,房顶还吊着一颗这个世界特有的魔法灯石,使得屋内非常明亮,马尔内刚刚睡的床是类似前世中国古代的拔步床的造型,上面雕刻着太平海特有的玲花,床上的被褥的材质黄安龙倒是认了出来,正是海狸皮,既透气又柔软,非常适合阴雨天盖。
在床的对面则是一排乳白色枫木打造的衣柜,在太平海,枫木是非常贵重的,不只是因为枫木稀少,主要是它结实耐磨,基本都用来给贵族打造车轴,很少有人能奢侈到用来打造家具。
由此可见,马内尔当镇长这些年,不择手段的敛了不少财,黄安龙感觉杀了这样的人,心中竟然有些畅快。
就在他正要离开时的时候,忽见木床上有一个打开的盒子,旁边摊开着一堆文件,好奇之下过去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一摞竟然全都是地契和房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还是小觑了这个家伙。
这些地契和房契几乎包含了大半个华纳公国,甚至还有军事重地基塔岛的房子,可见这个马内尔非常有能力,不过黄安龙转念就想到,马内尔不可能只有这些东西,所以就翻找起来。
果然让他在厚实的窗帘下方看到一个正打开的暗格,里面还有两个盒子,取出打开一看,大盒子的里面装的都是珠宝首饰和贵族才用的上的大面额的水晶币,小盒子里装了两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开来看,竟然都是他这些年贿赂的证据。
黄安龙有些恍然,这并不奇怪,若是没有些手段,马内尔又怎么会在塞得镇镇长这个职位上如鱼得水,逍遥自在,只不过让他有些疑问的是,既然马内尔的身价如此丰厚,在自己的安保上,为什么会如此薄弱,只让黄安龙稍微费了一些手脚就得手了?
他一时间想不到答案,觉得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当即把两本黑账放入怀中,然后取过海狸被子,把盒子里的珠宝等打了一个包系在腰上,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床边,在房契里翻检了一番,找出一张在丰原岛的房契和一张沙依木城的房契,这才走出卧房。
黄安龙想了想,装模作样的在门口说了一句:“大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和扎克计较了。”话毕,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环顾四周,见没有不开眼的出来查看,黄安龙就施施然下了楼,然后推门而出,一头扎进了风雨中。
大雨立刻就让黄安龙有些燥热的心稍稍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一明一暗两个窗口,他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寒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如此漠视生命了?
是在卡兰岛上指挥攻打城主府的时候开始的?还是在雷霆帝国战场上冲杀时开始的?是成为了手握兵权的指挥官时?还是自封为新泰隆帝国的首相开始?
自己被教会围追堵截、四处流浪的时候,始终都保持着一份对生命的敬畏,可当自己脑海中关于前世的道德束缚模糊了以后,一种掌控生死的欲望就开始生根发芽。
黄安龙此时内心极为挣扎,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并不正确,可直觉却告诉他没有错,可问题究竟出现在哪?
他翻出了庄园后,随意选了一条街道就走了下去,心中的烦闷让他无暇顾及方位,一股冲动在他的脑海里左突右冲,想要破开他的限制。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嘶吼:“回到庄园,杀了所有人,那所庄园里,没有一位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可另一个声音却不断的重复着:“你正在堕落,漠视生命就是抹除自己的人性,回归到最原始的恶,你会成为欲望的野兽。”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搅的黄安龙刚刚跑出塞得镇,就再也忍不住,在这狂暴的风月之夜长啸一声,但是心中的烦闷却始终无法宣泄出去,扎克脖颈里喷射着血液的那一幕一直在在他脑袋里回放,好几次他都想回到庄园痛快的发泄,那种腥味和红色视觉冲击,在这雨夜里,在那封闭的房间里,无限放大了黄安龙的一直压抑的愤懑。
黄安龙并不知道,这是两种制度交替造成的混乱,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受前世的道德约束着,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有人权,可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他经历的种种不公平,他始终压制在自己的情绪,努力维护着自己道德观,但是现实给了他答案,这行不通。
人必须要学会适应,当你处在寒冷的雪原,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就会冻死,同样的道理,黄安龙用前世的道德观在这个社会形态相对原始的世界生存也是行不通的,所以几次被逼的不得不加入其中后,他的反复横跳的行为终于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引发了恶果。
黄安龙凭着心底里的一丝清明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他累得没了力气,跪在了一片泥泞之中。
疲惫的身体让他的烦躁减轻了不少,但是两个小人的较量却还未停止,大雨让他睁不开眼,他却仿佛透过了雨幕看到了曾经的一幕幕过往。
被拾荒者追捕,他第一次被迫杀人;在西泽恳求的目光下他第二次被迫杀人;在汉克紧追不舍下,他第三次杀人;在保罗的咄咄相逼下,他第四次杀人;第五次、第六次……
自己错了吗?不!自己没错,自己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有过恶意,却屡次遭到别人恶意的迫害,如果自己不反抗,他们得手之后会的得到惩罚吗?不,他们不会,他们会一如既往的生活下去,没人会对他们的做法产生质疑,为什么会这样?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黄安龙明白了,原来是他们顺应的是这个社会的法则,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观念?
这样说来,此时他的所作所为才合理,或许自己以暴制暴的做法在别人眼里并不合适,但只要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结果是正义的,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到现他都在都坚持认为是对的却和这个世界不相容的是非观点,不要紧,暂时先存在心里,因为黄安龙从这一刻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我要建立一个以自己的意志为准则的国度。
想通了这一切,黄安龙心里那团连大雨都浇不灭的火焰,已经悄然无踪影了,此时就像是在映衬他的心情,雨也小了很多,他回过头看向早已不见轮廓的塞得镇,冷笑了一下。
就算那些人并不是无辜的又怎么样?自己不是卫道士,铲不尽所有不平事,只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即可,当下他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迎着婆娑细雨,隐入了黑暗之中,等待着光明。
这场海上飓风引起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也掩盖了黄安龙的所有痕迹。
清晨,马内尔庄园内的侍女轻轻敲响了马内尔的卧房门,却没有丝毫回应,正疑惑间,忽听楼下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呼:“啊!死人了!扎克和克鲁德死了,快!快禀报给大人!快啊!”
接着就是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就是混乱的议论声。
“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
“不像,好像是有人潜入庄园了,你没看他们死法都一样吗?”
“什么?凶手就在庄园?那岂不是?不是……”
侍女正要下楼去观望一下,就见管家一脸急色匆匆上了二楼,看到侍女后,语无伦次道:“快!大人呢?死人了!扎克死了!快让我进去,大人怎么还没起来?”
管家推开侍女,就去推门,结果下一秒,管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卧房内的场景,嘴巴翕动几下,却是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结果,他没出口的话,被侍女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嘶喊了出来:“啊!大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