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镇来,杨二郎收了丝带,沿长街步行。
一路上,有认识杨二郎的人,见了他都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杨二郎耳力超乎常人,只稍微留意,就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不是杨家二小子吗?这是放回来了?”
“也不能说是放。老杨家没犯啥事儿,那个奸细是住他家店的客人,带走那个女的是个尼姑。”
“呦,你还不知道呢?我可听说了,那个尼姑跟杨按熊关系不一般,而且你没见吗,她跟杨家老大长得多像?人都说那是杨按熊的老婆!你没看她在老杨家住了这么多天,头发都长出来了。”
旁边一人附和道:“没错,有人亲耳听见杨家两个小子管那尼姑叫妈!”
“哎呦,是吗?要真是杨按熊的老婆,她被抓走,说明也是跟奸细有牵连的!没想到杨按熊那么忠厚,他老婆是个汉奸呐!”
“什么汉奸?应该是地球球奸!真可惜,看她长相可真不像坏人。”
“那谁能看出来呀?我跟你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要论长相,那个奸细依斯雅,长得才好看呢!要不说女人是老虎,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嘘!小点声儿,杨老二过来了。这杨老二,也真可怜......”
杨二郎皱了眉头,不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急匆匆向家里走去。
快到家门口,邻居翠花姐正好出来,迎面撞上杨二郎。
翠花一愣,左右看看没人,一把将杨二郎拉进自家院中。
“二郎,你回来啦!你爸没事儿吧?”
“没事儿。”
杨二郎心情不好,没心思跟她搭话。
翠花姐却不放他走,拉着他手关心地说:“电视上天天放,那个老跟你一块儿的漂亮女孩儿是奸细!姐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虽然调皮,但是心肠软。这女的还在逃,你要是看见她,可别再被她骗了,马上报告军警,听见没?”
杨二郎敷衍地点点头。
“你爸啥时候回来呀?”
“快了。”
应付了几句,杨二郎赶紧抽身,回到天福客栈。
杨家父子、白空、萧倾城被带走,依斯雅畏罪潜逃,原本住得满满的客人怕受牵连,早就结账走人了。
杨二郎跨进院子,但见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忍不住高叫一声:“有人吗?”
王善鱼第一个从厨房蹦出来,“教主!”
他大喜过望的表情让杨二郎感到稍许安慰。
“老曾、西门!快出来,教主回来啦!”
听王善鱼叫嚷,曾如启和西门凿冰从房间跑出来,亲热地拉住杨二郎,一边寒暄一边上下打量,嘴里都说教主清癯了不少。
“教主,饿了吧?想吃啥,我这就去做!”
“腰果鱼丁、西芹百合、樟茶鸭、花椒鸡、水晶饺、桃花酥,要快!”
这几样菜,杨二郎想了一路,此时脱口而出。
三人听了都是一愣。这都是依斯雅平日最爱吃的菜。
王善鱼张了张嘴,没等他说出话来,曾如启抢先说道:“没听教主说吗?善鱼你赶紧去做,缺啥凿冰这就去买!”
“哎!”王善鱼一边往厨房里边走一边对西门凿冰说:“别的不缺,你赶紧去给我买百合、鸭子,快!”
西门凿冰嘴最笨,啥也没说,“嗯”了一声,掏出裤兜里的钱包看了一眼,撒腿就往门外跑。
这三个人也天天看电视关注事态进展,被长时间霸屏的詹福海眼部特写洗了脑,确信依斯雅是外星人奸细。
但是依斯雅传授他们修仙法门,平日里温文尔雅、聪敏善良,他们三个不愿承认这个“现实”。
如果依斯雅此时出现,他们定然满心挣扎,要不要立刻报警。但现在既然只是猜测,又是教主吩咐,三人心照不宣,假做毫不知情,手脚麻利地按杨二郎指定的菜谱进行准备。
杨二郎回了自己房间,呆呆地看着哮天狗窝旁贴着的那张狻猊画像。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一夜之间地覆天翻。
愣了一会儿,他又走到院子中,想去看看王善鱼做饭。
“教主,教主!”
曾如启突然叫他。杨二郎看他时,他将头一摆,示意杨二郎跟他进屋。
进到曾如启他们房间,曾如启说:“教主,有件事,关系到咱们半真教,我得如实向您报告一下。”
此时杨二郎哪有心思理半真教的事儿,但见曾如启一脸严肃,反正王善鱼的饭也没做完,便坐下来听曾如启说话。
“那天我们破了老教主的气,杨大哥带着你们跑远了,我们仨和老教主都坐在地上运气调息。那些军警都往学校跑了,老教主先起身,走到我们仨身边。
“开始的时候,我还挺紧张,怕他老人家气恼,要教训我们几个。谁知他过来在我们身边蹲下,小声说了一番话。”
杨二郎顿时好奇起来,看着曾如启,等着听这个神通广大的悲云方丈对昔日徒弟说些什么。
于是曾如启简略说了黄逸眉的话。
那天,悲云紧皱眉头,急促地告诉这三个徒儿:“为师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但现在这个世界我越来越看不懂。当初我修为大进,本想带着你们一起将半真教发扬光大,谁知那日我御剑飞行,刚好遇到詹施主。他站在地上向我招手,我跟他目光一对,不知怎么就心甘情愿地降落到地面,跟他聊了起来。
“也就说了十几分钟的话,我就突然领悟到自己人生的真谛,应该去断云峰帮詹施主镇守神安寺。他说我的使命就是保护神安寺后面的静月庵,不能让别人靠近,更不能让庵里的人随便离开。
“对这个使命,我至今深信不疑。当时我心急火燎,来不及跟你们当面道别,便留了书信和令牌,不辞而别。可是我在峰上仙佛双修,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守着静月庵。静月庵的慧清跑下山,我现在又跑来抓她回去。我知道我必须做,可是为啥呢?
“我经常偷偷想,是不是我老糊涂了,修仙走火入魔了?这个疑问成了我的心结,以至于虽然身处断云峰这个风水宝地,我的修炼境界却始终没有半分增长。我今天跟你说说,你们以后练功要相互关照,可别走火入魔!”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徒儿们,这是为师在断云峰苦修无果,索性将前半生修仙的心法整理出来,这是还没来得及教你们的。现在送给你们,算是弥补为师半途舍教的罪过吧!”
他把小册子往曾如启手里一塞,起身就驾驭拂尘要去追赶军警队伍。
曾如启在后面喊道:“师父!”
黄逸眉回头,曾如启说道:“我大师哥他,他带着我们去断云峰修炼,不幸坠崖,已经故去了。”
黄逸眉身形一顿,停在半空之中,仰天闭目,神情痛苦。最终,他没有说什么,双膝一弯一伸,御着拂尘而去。
“教主,”曾如启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册子,“这就是老恩师所赐的法门,我们没敢私自翻阅,谨呈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