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部长您看看，这是周文忠昨天上交过来提级申请书。”刘治元把手中材料递给张学斌说道。
“嗯，他这个怎么说？”
“周文忠走的是基干民兵路线。”
“呵呵，这小子倒是挺会投机取巧。”张学斌手中一松，申请书轻飘飘落在地上。
刘治元低头看着材料问道：“张部长您看，他这事儿咱们后勤部这边是什么意见？”
“意见栏里写个同意，然后把申请书交给人事处，让王百顺自己看着处理。”
“明白。”刘治元走到办公桌前，弯腰把申请书从地上捡起来。
张学斌抽着烟思索一阵说道：“算了算了。你把材料先放这，等会儿开例会时候我拿去提一提。”
刘治元点点头把材料放在办公桌上，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张学斌看着这张材料，手指头一下下敲击在办公桌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星期一上午10点整，轧钢厂所有副科级以上干部全部都齐聚在会议室内。这种会议周文忠自然是没有参加的资格。所有副厂长级领导坐在主位，眼神落在下面各自的班底人员身上。
王百顺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见到各级干部都来齐全。扭脸看向聂总书记，请示后得到摇头回应。
“咳咳…人来的都挺齐，我就先说两句。局里对咱们轧钢厂最近的表现评价还不错，这都是在座各位的功劳。局里重点对咱们厂技术部高福新工程师提出表扬。”
“啪…”
王百顺的话虽然说完了，但是稀稀拉拉的掌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座的除了生产部的40多位主任和书记鼓起掌，剩余7成多的干部全都装着没听见一样。
王百顺冷着脸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咱们厂现在首要目标是和苏联专家阿列克谢搞好关系。哦对了，还有一食堂那边做的也不错，后勤部的功劳同样功不可没。”
见到张学斌抬手打断自己的话，王百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扭脸又看向聂总书记，还是得到摇头回应。王百顺只能对着张学斌抬抬手示意。
张学斌喝口茶水清清嗓子，看向王百顺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我们后勤食堂这边的周文忠写了份提级申请材料，其他的方面都没问题，我们后勤这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是对于周文忠的这个工龄方面来说，厂子里给他定的是享受原先清洁科老孙的工龄补贴，是接替还是享受，我这边不是很清楚。所以到底该怎么解决，还请王厂长出出主意。”
听到张学斌话里带刺的询问，孙绍伯倚着椅子靠背，心情很是愉悦。斗吧！斗死1个少1个！
聂总书记看向张学斌，心里明白他是要准备找事。随即开口替王百顺说道：“周文忠提级的事可以等到散会以后再议，目前咱们厂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苏联专家技术。”
保卫部万开阔举手说道：“既然是为了苏联专家的技术，那这事跟我们武装部没有任何关系！要说有，那也是最一开始有交集。现在压根就用不到我们武装部喽，王厂长不是安排的军方代表在场嘛，既然不需要我们武装部，那我还在这干什么！走了！”
万开阔不等聂总书记和王百顺再说话，站起身一脚把椅子踹开走出会议室。韩诚泰和毕永生俩人见状，赶紧领着4名同事跟上。
“砰！”会议室两扇木门被用力关上。
见到王百顺吃瘪的一幕，孙绍伯脸上憋笑憋出了酱紫色。斗吧！斗死2个少一双！让你王百顺贪心，为了自己的那点政绩，竟然先把武装部的领导从酒桌上撤下来，活该！谁让你上次夹枪带棒拿话噎我，我也不帮你说话。
见到孙绍伯举起手示意要说话，聂总书记端起茶杯喝口水。
“我觉得万部长刚才说的没错，既然开会只谈生产的事，那要我们宣传部在场干什么？我们回头自己开个小会就行了，张部长那边的提问还没给个正式回复呢，小周这人我也了解，为了你们生产部的事那可是豁出命的陪苏联专家，王厂长您可别只盯着生产，职工们的身体健康问题也得放在眼里。”
张学斌点上根烟抽起来，没有搭理孙绍伯的挑拨离间。眼睛看向王百顺，手里拿着申请书挥一挥。
聂总书记看向自己秘书，王秘书走过去把申请材料接在手中。
“嗯…周文忠同志的申请书很合理，就是2级办事员的申请暂时还不能通过。”
张学斌问道：“什么原因？”
“周文忠进厂时间太短，3级办事员申请还可以，因为他个人…”
“个人什么？什么个人？要是按王厂长这个说法，生产部那里得抹下来一大批人。以工代干提高产量就可以提干，周文忠完全符合申请条件却得砍一刀？那我不同意！我这里还有上个月的招待用账，上次我去你办公室谈这件事，你说让我再等等。苏联专家的技术我不懂，我就知道账目对不上得有人出来担责任。这事我已经汇报到局里，王厂长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吧。走了！”
张学斌说完话领着后勤部40多位干部离开，他的个人素质比万开阔要高的多，起码没有踹椅子和摔门的动作。
孙绍伯看着已经空了一小半的会议室，心情明显比刚才更好了一些。也想学着俩人的动作显摆显摆，注意到聂总书记的眼睛盯着自己，又想起自己的根基和那俩人没法比，愤然离场的想法只能作罢。
王百顺深吸口气，看着下面剩余的干部问道：“谁还有别的工作要汇报？还有没有？没有是吧？那咱们接着刚才的说，目前咱们厂还是以苏联专家技术为首位，原有的工作计划不变。你们回去以后先不要研究提产量的新技术，一切都按照…”
剩余干部铺平工作本，开始提笔记录王百顺的工作安排。
一食堂办公室里的周文忠，原本满心欢喜等待通知，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重磅炸弹。
齐立勋抽着烟说道：“张部长刚才回去以后就组织人开临时会，我是借着上厕所跑出来的。刘秘书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一食堂里从今天开始把小食堂落锁，总务处那边等会儿就来人，在2楼楼梯口那里设门封起来。从今天开始不管厂子里哪位领导要搞招待，你该做还做。做好了以后就让他们坐在食堂里用餐，不允许他们带出食堂，张部长要让广大工友看看他们到底吃的都是些什么！”
“唉…我真她妈倒霉。他们斗他们的，拿我这事当枪干什么，我招谁惹谁了！不是说城府深，不掀桌吗？”
齐立勋撇着嘴摇摇头说道：“那没办法，你摊上了就得应付。这么大的利益没有交换成功，所以就直接摊开摆在明面上见。”
周文忠摸出烟点上一根问道：“张部长和孙副厂长怎么又搞到一块了？”
“昨天是敌人，今天就可以是盟友。目标一致就行，今天谁也没想到是万部长先沉不住气把关系捅破。王百顺太贪心，总喜欢给别人画大饼。一开始张部长找他谈过分功劳，后来张部长听孙绍伯说，王百顺找来部队代表把武装部的功劳抢了，张部长就不相信王百顺的承诺。”
“她奶奶的，我也不相信王厂长的话，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按他吩咐的去做，要不然我走民兵路线干什么。”
齐立勋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说道：“万事不用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王百顺是聂书记的狗，张部长的根基也不浅，更别提还有万部长在旁边协助，总归也能和聂书记碰一碰。”
“那要是孙副厂长往聂书记跟前凑呢？”
“孙绍伯他就是个屁，他才来几天呐。你等着看吧，要么王百顺调回二分厂当书记，要么聂总书记升到局里工会主持工作。他们俩必须得走1个人，孙绍伯虽然根基不牢固，但他不是个傻子。走了！”
“那我这事就算下马了？”
“哈哈哈…下马这词用的不错，先晾着吧。其实你这事出现的时机也挺好，反正你身上是后勤部的烙印，调到别的部门也没人敢重用你。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表表忠心，走了走了，再不回去那边就该散会了。”
“唉。我送您。”
周文忠把齐立勋送到食堂外，手上掐着指头算算苏联专家撤退的日子。如果阿列克谢是第一批回国人员，那么高层斗法这事在7月底就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