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背部垫个薄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嘴里悠悠“嗯”了一声。
傻柱听见声音把双手撤回,端着茶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的这种递茶杯动作很娴熟,显然是不止一次这么伺候过聋老太太。
“听这动静,院里又闹腾什么呢?”
傻柱透过玻璃看向刘家位置答道:“刘海忠在屋里打儿子。”
在外人看来,聋老太太是口歪眼斜的中风相。而傻柱听到聋老太太吐字清晰的问话,却没有丝毫诧异。
“哦,他们家也就那样了。刘海忠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大儿子身上,结果刘光齐脚筋也被人挑了。”
“奶奶,娄晓娥给你吃的药有效果吗?”
聋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傻柱说道:“有,可惜小娥这么好的闺女跟错了人。找到许大茂那个坏种真是瞎了眼,也就我大孙子才能配得上她。还是说说你吧。”
傻柱低着头叹口气说道:“我最近还行。”
“说吧,到奶奶这儿还藏着掖着。”
“我真的还行,厂子里还是老样子。就是干的活比以前累点,在院里也没人说什么难听话。”
聋老太太点着头说道:“嗯…那就好那就好。”
“奶奶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
“唉。连你也嫌奶奶拖累?”
“没有!奶奶您说什么呢!”
聋老太太揪出腰间的薄被子,平躺在床上看向房梁说道:“那你怎么不说实话,不就是周文忠的那点事儿吗?奶奶劝你一句,那小子邪性的很。你要是不能一次彻底把他摁下去,往后吃亏的还是你。做出动作之前先把我的话在脑子里多想想,你要是觉得没那个把握,趁早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有些事不能急,现在的周文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院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他。”
傻柱闻言怔怔愣在原地,就连手里的茶杯也忘记放下。
“奶奶您都知道了?”
“呵呵。”
傻柱使劲挠挠头,头皮屑哗哗地往下掉。
“周文忠在厂子里让我每天早晨去拉粮食,做饭的时候我就发现粮食数量对不上。”
“那个坏种不会傻到把证据留给你。”
傻柱听后似乎是想到什么,瞪大眼睛说道:“周文忠他把饭菜样式都改了!现在我们食堂做饭连个窝头都不蒸,全是连汤带水的饭。工人们打菜的时候多给半勺稠汤,每个人背地里都夸他!我看周文忠这么做就是想毁灭证据,让别人查不住他的账!我明天就去厂办举报他!”
“站住!”
聋老太太喊完话嘴里又咳嗽几声,脸色憋的涨红,双手撑在床上颤颤巍巍坐了起来。
“呼…柱子呀柱子!傻柱子!合着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费唾沫星子。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你都知道的事其他职工能不明白吗。为什么别人不去举报他,周文忠肯定给了他们好处。可能是给钱,可能是威胁,可能是留给他们饭菜咳咳咳…”
傻柱急的又开始挠头,听见咳嗽声立马把茶杯放在聋老太太嘴边。聋老太太眼神不济,丝毫没有看见茶水上漂浮的一层头皮屑。张开嘴对着茶水一饮而尽,最后还打个饱嗝。
“哎呦呵…再说周文忠怕你们举报吗?连咱们院这附近的公安和街道办他都有关系,难道你们厂子里就没他的关系。他做事不会这么傻,说不定那个坏种就等着你们举报呢!只要摁死一个,其他人肯定都吓得直哆嗦不敢露头。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他做事,都会把一大群人绑在自己身上。唉…你要是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你就别总想着扳倒他。为什么他不找别人,偏偏让你去拉粮食。柱子你就是周文忠手里的那个替死鬼!真要是把账翻过来,头一个被抓的肯定是你!”
傻柱站在床边帮着聋老太太拍背顺气,闭上眼睛说道:“我错了,奶奶您别因为我这事提劲。”
聋老太太拍拍傻柱的手背说道:“奶奶现在不求别的,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娶个媳妇成家,我最后的心愿就了了。”
“奶奶…”
傻柱红着眼睛吸溜一口鼻涕,聋老太太把手放在他头上抚摸安慰。
“回去早点歇歇,今天的话一定要记在心里,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唉,我知道了奶奶。您也早点休息。”
傻柱把聋老太太的薄被子抖愣开,盖在她身上关好电灯,轻轻关上门走出后院。路过贾家时停下脚步,贴在墙根下静静过了一会儿。
“秦姐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变了?呵呵。”
黑夜中,傻柱脸上带着失落摸索到自家门口。一反往日常态,无力的躺在床上连鞋都没脱,怀着对周文忠的恨意沉沉睡去。
对于后院里奶慈孙孝的一幕,周文忠并不感兴趣,现在的他正坐在南锣鼓巷21号隔壁胡同内的树桩上。距离周文忠面前2米远的地上躺着1位双手双脚都被捆起来的中年男性,在他脚边还放着1把匕首。
周文忠抽饱烟,捂住右侧大腿上的伤口,一步步向中年人位置挪去。临到近前时,伸手把他口中的布头又往里使劲塞了塞。掏出打火机放在他面前,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起他的样貌。随后又在他身上开始乱摸,最终一无所获。
周文忠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在他脸上问道:“娄二狗子?”
中年男人摇摇头。
“娄二狗子?”
中年男人又摇摇头。
“娄二狗子?”
中年男人还是摇摇头。
“我猜谜语就喜欢猜3次,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爱谁谁吧。”
周文忠握住匕首回拉运劲,对准中年男人的脖子斜插进去。胸中憋一口气,右手腕使劲转动手里的匕首,侧过头避免鲜血呲在自己衣服上。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躺在地上来回蹭,越挣扎就越受罪。
周文忠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太痛苦,再次擦着打火机,在胡同里找来1块大石头。先把中年男人的衣服撩开放在他脸上,再把多余的衣服掖在他脑后包好,双手抱起石头1下下砸在衣服上…
从最一开始踩碎枯树枝的声音,慢慢变成砸胶泥的声音。中年男子早就没了动静,周文忠停止动作把石头扔一边。想伸手把他头上的衣服揭开,尝试几次后发现衣服已经和他的面部粘连一起。
“阿弥陀佛。”
周文忠呸了一口,捡起地上的匕首扔在空间里。解开他手脚上的布条擦擦大石头,最后再把布条包在自己鞋上,在胡同里的土地上来回趟几圈。一路向西走出南锣鼓巷,来到大街上以后再向东方步行直奔轧钢厂…
“娄董事啊!欢迎欢迎欢迎,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还搞什么突然袭击。”
张学斌虽然嘴上说话很客气,身体动作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欠欠屁股。夹烟的左手指指办公室木门,随后又指指木制沙发示意。
“打什么招呼啊?现在这厂子可跟我没关系。我就和保卫处的同志打声招呼,要不然我连大门都进不来。”娄振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道。
“胡闹!公私合营是政策!谁敢说这厂子不是你娄董事的?这群保卫员真是没眼色,娄董事你放心,我回头就在大会上提一提。”
娄振华抬手说道:“打住吧,要说咱们认识的时间可不短。以前你是野战军的,京城解放时候咱们俩在东交民巷见过面。那时候…”
“那时候和现在还是一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东交民巷那一天。你娄董事领着全厂职工夹道欢迎我们,那天真是热闹。”张学斌又点上一根烟,开始回味解放那天的场面。
“咚咚…咚…”
张学斌睁开眼睛喊道:“进来!”
刘治元拿着1沓文件走进办公室,先是看看沙发的娄振华,擦擦头上的汗对张学斌说道:“局里下来的文件,张部长您先过过目,还有两位领导正在来的路上。”
“知道了。”
刘治元放下文件,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娄董事你看,我这是真有事。”
“理解。我就是想让你开个后门和宣传部的同志说说,我那个女婿许大茂的事。”
“明白!放心吧!”
“那你忙着,我在厂子里转转等会儿就走。”
张学斌点点头说道:“行。”
娄振华推门走出办公室,在楼梯口上面等待刘治元听到动静俯身往下看。直到听不见娄振华的脚步声,这才返回张学斌办公室。
“你来的正好,赶紧去和宣传部的孙绍伯说一声。就说许大茂是位好同志,应该给他加加担子。”
“啊?”刘治元以为已经听错了,眨着眼睛问道:“孙副厂长一向和咱们后勤部不对付,上次周文忠又在一食堂当面骂在牟佰江脸上。我要是去说这事…这…许大茂不被整死就算他有造化。”
“关我什么事,是他亲老丈人让我去递的话。可能是娄振华他闺女日子过的不顺心,当老丈人的想敲打敲打他。”
“明白了。”
张学斌摆摆手,刘治元走到办公桌前把刚才的文件原封不动再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