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蝉鸣声吵的人头发晕,太阳光照射后又使人有种瞌睡感。
轧钢厂一食堂内,4口大灶眼同时点上火,8名食堂帮厨汗流浃背蹲在地上,交替着拉风箱。2口小灶也忙的不停,砂锅中传出阵阵中药味。
库房里的这批三等绿豆走出轧钢厂的大门,摇身一变为一等绿豆再原封不动的回来。两个级别相差1毛2分钱的价格,这才只是165块钱的利润。
出库再入库以后,原本1380斤的绿豆变成了2760斤的数据。采购科每斤0.22元的价格收回来以后,这就生出600块钱的出账。整体下来,这批绿豆的价值能高达822块钱。
周文忠现在要做的就是替采购科平账,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职工们彻底把绿豆消化掉。为了更好的使这些绿豆发挥出效果,后勤部临时又给一食堂批了50块钱的降暑费,用于采购一批有降暑效果的中草药。
至于那些绿豆能不能进入职工们的肚子里?有周文忠在食堂一天,这种事就绝不可能发生!
这些1380斤的一等绿豆,早就被二粮站的电碾子粗略压了一遍。过筛后剩下的绿豆皮都被周文忠收集起来用于给职工们熬绿豆汤喝。绿豆粉这种边角料自然不能浪费,做成绿豆糕以后整齐打包好交给后勤部的领导。
这批绿豆总算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周文忠把后厨的全部人都撵走,赤膊上身开始往锅里倒绿豆皮。
后勤部长的办公室内。刘治元站在办公桌前把细绳解开,一层层翻开牛皮纸,露出里面的22块绿豆糕。
张学斌拿起来1块绿豆糕看了看说道:“没见过这种造型啊,绿豆糕不就是小四方块吗?有的也做成长方形,这绿豆糕让他做的跟月饼一样。”
“这是周文忠单独设计出来的。部长您看这绿豆糕整体是带着花瓣的圆造型,正面是牡丹花,背面也是用新模子压出来的,有字!”
张学斌把绿豆糕翻过来一看立马惊住,点点头用鼻子托着长音“嗯”了一声。
“为民服务!好好好!小周有心了。”
张学斌一口就将[为民服务]4个字吃进肚子里,还没嚼几下就开始扬起脖子灌茶水。
“哎呦呵…真噎得慌。通过刚才我被噎,可以看出为民服务的道路还很艰难,咱们必须得一步步往前走,不能操之过急。”
“是。”
“这条艰难的道路上有股子桂花味,你闻见了吗?”
刘治元点着头答道:“周文忠没有选择用白糖,而是制作的时候往里掺桂花蜜。部长您看,您的手指头上多干净,不像别家绿豆糕似的,吃完以后手上还有渣渣甚至绿豆皮。”
“嗯不错,味道也好。美中不足就是缺少个包装盒。要是能像上海点心一样有个纸盒子就好了,不过小周能做到这一步也够难为他了。”
“为人民服务的事,辛苦就辛苦点呗。”
“嗯。小周做了多少?”
“每一封都是2斤,周文忠拢共做了216封绿豆糕。”
张学斌说道:“全都拆开改为6两装,先紧着厂里的劳模、先进、烈属,剩下的再分给科级干部。那些工程师也得往后稍稍!”
“明白。那我先让人把这些绿豆糕送到厂部,等开完大会以后就发下去。”
“嗯。”
刘治元走出办公室,张学斌拿起电话接通外线。
“娄董事吧!我张学斌呐!我代表红星轧钢厂全体职工,十分感谢你捐助的这批降温避暑物资。回头我就让小刘把文件给你送过家去,再会再会。”
张学斌挂断电话嘿嘿一笑,拉开抽屉拿出1份材料开始低头填写账目。
此时的一食堂里窗户大开,周文忠热的满面通红。手里拿着1个干毛巾,走出后厨开始擦汗。
“周师傅。”
“周师傅。”
“周师傅。”…
周文忠热的不想说话,点点头端起搪瓷缸子喝口甜水,然后再取出里面的冰棍塞进口中。
“呼…累死我了。你们几个把灶上的绿豆汤舀出来盛进绿铁桶里,然后往里撒一把盐。这么热的天,工友们出汗出的多,需要补充盐分。”
“是。”…
“那谁!记住拿个铁瓢往每个绿铁桶里舀1瓢中药汤,多了少了都不行。赶紧把这些绿铁桶搬上地车,拉走拉走。”
江贵泉喊道:“明白。”
“赶紧送!这22个绿铁桶才能装多少?送完以后赶紧把绿铁桶收回来,我这下一锅眼瞅着就快好了。”
“是。”…
宣传科的办公室里挂着下乡任务表,许大茂伸出搪瓷茶缸,同事往里倒入1勺黑红色的“绿豆汤”。
“这么大的药味,喝起来还有点咸。咽下去以后用嘴呼吸,喉咙里还有点凉凉的感觉。”
“一食堂那边说,这些绿豆汤不能多喝也不能放凉喝,这玩意寒性太大得赶紧趁热喝。”
许大茂点点头把温热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其他工友同样也是这种动作。要说效果还真有,全厂有几百人当天晚上就跑肚拉稀。这些人从心底里感激周文忠,代食粉吃太多经常会拉不出屎,全得益于周文忠的绿豆汤,他们才能痛快释放。窜稀这事也被一食堂解释为排毒下火。
“小周,这是你那份。”
招待处包厢里,周文忠接过齐立勋递来的信封,打开后里面有足足50块钱。相当于自己1个月的工资。
“其他的都安排好了,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呀!”
周文忠提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咽下酒伸手抓起盘里1把花生挫皮。每人跟前2根黄瓜,餐桌上只有1盘红皮花生。
“小周你要是早来两年就好了,那时候天还没旱。”
“那时候我还在学校里写作业。”
“哈哈哈哈…”
“咚咚…咚…”
“进。”
马师傅手里端着1个大白瓷盘,外围一圈是刚出锅的黄橙橙玉米面窝头,瓷盘中间有个小碗,里面是舂好的蒜汁香油。
“周师傅你们吃着,这得趁热吃。”
“嗯。”
齐立勋捏起1个窝头,用小勺往窝头眼里擓入些蒜汁,然后放进口中。
“嚯真够呛的!解酒!周啊,你天生就是干后勤的料子。”
齐立勋拍拍周文忠的肩膀,提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从小我就知道我是干这行的命。”
“怎么讲?”
“我从上小学开始就是坐在垃圾筐和扫帚旁边。班里不管是谁想要搞卫生,要是没有我点头,那些扫帚簸箕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哈哈…”齐立勋用舌头刷了一遍牙,从兜里掏出中华烟递给周文忠1支。
“周啊。再让你这么干下去,过不了2年你就该进入考察谈话程序。厂委那帮人就是跟你简单谈谈勤政务实、敢于担当、为民服务、理想信念这一套,你就记住说话前先打个腹稿,说话时候语速放慢就行。你家庭成分这么低,肯定顺利通过,可就是吧…个人问题也得趁早解决,你的婚姻状况同样是考察范围。”
周文忠嘴里叼着酒杯回头看他一眼,就齐立勋这年纪,他闺女应该还没小学毕业。
“我还没站稳脚跟呢,结婚这事暂时不考虑。”
“你还没站稳啊!你都把自己和后勤部焊死了!年轻人别老看那些苏联,什么爱啊,情啊,浪漫啊通通都是虚的。”
“嗯。”
“那咱们就说到这,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全都包在我身上。还有1个事得讲给你听,你在小仓库里养的那条狗赶紧处理掉,人都吃不饱你还养条狗,而且你的身份还是食堂的代理股长,你让外头的那些工友们怎么想怎么看?”
周文忠摁灭烟头解释道:“那是武装部的狗,也可以是联防队的狗,它有正式编制。工友们的情绪我也能理解,今天我就把它牵走。”
“嗯,要注意影响。”
齐立勋喝净杯中酒,提起西凤酒瓶看看瓶底,放下后使劲揉搓几下脸走出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