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英紧随其后走进屋子,看着整洁的摆设布局有些说不出话。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唯恐自己会把屋子踩脏。眼前这种场景就像是来到电影里的某种办公室。
周文忠家南墙上面正中贴着1副伟人中堂画像,画像下面是红纸剪出来的3个[忠]字。左右两侧是一副手写的对联。画像下面的长条案上一溜摆着5个超大号青花瓷坛。上面的纸条分别写着虎骨酒、虎宝酒、鹿茸人参酒、英雄酒、鹿胎酒。
回过神来的张秀英揉揉眼睛,堂屋正中间摆放的是黑色餐桌和6把圈椅。桌子上放着1套青花瓷器的茶具,东南角是1个青花瓷的大水缸。西墙位置是2把官帽椅和1个高脚茶几,东墙上挂着伟人的开国大典画像。
“坐。”
“哦哦。”
张秀英踩着圈椅脚踏坐上去,双手拍拍扶手只想大喊一声“跪安”以抒发情绪。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局座你是不是想要和我三姐搞对象…”
张秀英脱口而出的回答,立马就意识到不对,瞪大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暗叹局座的府邸真邪性。
“不是,我目前没有找爱人的想法。”
“哦…那就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文忠站在餐桌前切着已经放凉的牛肉抬头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姐她可坏了,她绝对配不上局座。真的!我姐以前就喜欢骗我的钱,57年春节那回她说我的56年钞票不能用,然后就把我的钱全都坑走了。”
“你就这么认了?”
“怎么可能!我去找她理论然后就被她勒住脖子喘不上气。”张秀英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哦,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为你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局座的压岁钱也被抢走过?”
“没有,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压岁钱。”
张秀英点点头似乎是听明白了,抬手指向长条案上的青花坛子问道:“你那些酒好喝吗?”
“千人千味食无定味,不要总是人云亦云,好不好喝只有自己亲口尝了才知道。别人的意见并不重要,一定要自己尝试后再下结论,吃饱就回家吧。”
周文忠把1斤切好的牛肉厚片装盘推到张秀英面前,一碟秦椒辣子油也顺手送上。同时递去的还有1个白瓷小碟和1双筷子,然后走向卧室关门换衣服。
张秀英闻闻牛肉味,又闻闻辣椒油香气,咽口吐沫把牛肉片放进辣椒油里。塞进嘴中大口咀嚼,吃完后只觉得脸上涨红头皮发痒。
周文忠穿着背心和毛巾做成的6分裤,提拉着鞋手里端着搪瓷茶缸从卧室里走出来。
“你是不是还欠我2张冰票?”
雪池冰窖在西城区的雪池胡同,从清代一直截止到80年代依然以票供应。冬季里雪窖会安排工人去北海采集冰块储藏起来留到夏季售卖。
“是,我给你带来了。”
张秀英从包袱皮里取出1个木盒,里面有1把匕首和一沓钱,估计得有200多块钱。零零散散有120多斤全国粮票和10多种杂七杂八的票据。
最重要的是周文忠看见了一封盖好公章的粮食局空白介绍信。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跑出去玩几天的预备都比别人一辈子的积蓄要多。
“给,都是最大尺寸1米的冰票。”
周文忠接过票,贴心语气的问道:“是不是辣椒油有点辣?”
“嗯。”
“你也不早点说,还是把哥哥当外人。等着!”
周文忠走进厨房端出2个青花瓷炖盅走了回来。
“这是[银耳红枣百合红糖枸杞羹],你看是不是黏黏糊糊?那是因为这种做法是隔水炖出来的,这个季节喝能起到很好的润肺降燥、清热去火效果。这是盅是[花生牛奶桂花蜂蜜露]主要是制作工序比较麻烦,还得原材料碾碎过筛、熬煮过筛,最后再用冰块一直冰镇。”
“贵吗?”
周文忠拿来2个瓷勺放在盅里,端到张秀英面前说道:“咱俩这关系不说钱!你先尝尝味儿。”
张秀英选择喝冰镇的花生牛奶,吸溜一口点点头说道:“好喝!”
“你再尝尝这个。”
“嗯,也好喝,喝起来滑滑的。”
“你满意就好。”
“我特别满意。”
“其实要说制作麻烦那是骗你的,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能骗的了你吗?主要是这些原材料特别难凑。光成本价就得5块多钱,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这么大的人还能要你这个小孩钱吗?你自己都是穷光蛋一个。嗐!不说了不说了你再尝尝。”
张秀英从手绢包里点出6块钱拍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把两份炖盅拉在自己面前,直接就着嘴喝。
周文忠从里面抽出5块钱,把剩余的1块钱推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我不收你的钱那是在骂你。为了不让你难做,成本我收回来就行,剩下的钱你拿走。不管你认不认,从今天、从现在开始你张秀英就是我的生死之交!往后咱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事上见吧。”
“好!”张秀英嘴里塞满牛肉用力点点头。
“咚咚咚…周文忠在家吗?”
张秀英听到院外熟悉的话音,赶紧从圈椅上蹦下来说道:“我三姐来了!上峰你帮我顶着,我先藏起来。”
“你放心,咱们俩是生死弟兄!”
周文忠走到堂屋门口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前去开院门。
“我妹妹是不是来找你了?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我们家人现在急的要命。”身穿蓝白长条布拉吉的张秀芳,身后放着1辆枣红色上海女士26自行车。
“我是不会出卖兄弟的!你妹妹不在我家堂屋。你走吧。”
周文忠撇过脸,不想看她用病号服改做的裙子。布拉吉自己见得很多,这么像病号服的还是头一次见。
“闪开!”
张秀芳推搡一把周文忠,左右看看院子布局然后走进堂屋。一分钟时间不到就把藏在桌子下的妹妹找到。
“我不回去!家庭没有温暖!”
“走。”
“我就不回去!上峰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
张秀芳连拖带拽把妹妹从堂屋里拉出来,1只手揪住她的脖领子,1只手提着包袱。
“张秀芳你在局座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小心我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你给我松手!松手!张秀芳睡觉打呼噜还喜欢被窝里放屁!张秀芳睡觉打呼噜…唔…”
周文忠把院门打开,方便张秀芳把妹妹捂着嘴拖走。
“回见。”
“好。砰!”院门关闭,周文忠把门外的动静听完返回堂屋。
“我的成化年间双耳双盖炖盅呢?”
“我腊牛肉呢?”
“妈嘞个巴子的,老子今天中了共军的奸计了。”
等周文忠再追到胡同里时,早就没了张家姐妹的踪影,周文忠喘着粗气原路返回,气的胸腔就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
“嘎吱…”前院周德明家的门被推开,一番寻找后发现家里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吱呦…”中院正房的傻柱家门被推开,傻柱在床上突然睁开双眼。借着月色瞅清来人是周文忠,赶紧把身上的薄被子裹好。
“唔…嘶…”
周文忠抄起地上的长板凳,对准床上的傻柱砸下。1下2下…24下…
1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1个从头到尾没哼哼一声。半晌后周文忠轻轻关上门离开,傻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也在床上停止了哆嗦。傻柱心里知道只要自己发出动静,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更狠的殴打,这是他在禁闭室学来的经验。
“嗯?推不动。”
后院里许家门前,周文忠收回双手转身看看挂着门锁的刘海忠家,有些可惜的叹口气返回自己家小院。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躲过一劫的许大茂,现在正推着自行车和娄晓娥你侬我侬的压马路。
“大茂,你看前面那俩人挺有意思。”
许大茂顺着娄晓娥指的方向看去说道:“头前推自行车的女孩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嘶…哎呦呦!松手松手。”
娄晓娥松开许大茂的耳朵嗔怒道:“有你不眼熟的女孩吗?”
“呵呵…真的挺眼熟我不骗你!可就是想不起来。”
正在俩人打情骂俏之际,前面走的俩女孩停下脚步。矮个子小女孩似乎是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冲着许大茂走了过来。
“看什么看!攮了你信吗?”说完后还晃动几下手中的匕首。
“走走走…”娄晓娥拉着许大茂快步离开,没有理会这个扎着2条小辫的女孩。
“三姐,咱们赶紧分东西!等会周文忠说不定就撵上咱们了。我之前布局这么久,今天可算抄着了!”
张秀芳解开布兜,里面是用笼布抱起来的11斤腊牛肉和2个青花瓷盅。
“江湖规矩一人一半。分完东西咱们就散伙,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张秀芳又重新把布兜系好,一言不发踩着脚蹬子滑行两步,然后骑上自行车往方家胡同驶去。
“你小子跟我玩黑吃黑是吧?你给我等着!”张秀英紧紧脚上的化工凉鞋,哒哒哒跟在自行车后面大步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