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的少年,被蝶浪楼的众人,抬进六层的上房里。
那边又慌慌张张去延请郎中。
郎中号脉,只说脉搏强劲,并无生命之忧。
对于少年为什么迟迟无法醒来,郎中也没有好的建议。
只猜测,可能是在爆炸惊吓过度。
多睡睡,自然会好。
送走郎中,众人退下,不敢打扰少年的睡眠。
按理说,南乡应该留下侍候,可她却悄悄溜走,溜进氶达乾的房间。
南乡是氶达乾房中常客,并未受到“河东狮”法阵的阻拦。
氶达乾相貌丰伟、一表人才,一点看不出他是南乡口中“贪财、好色、怕老婆”的猥琐官员。
他通过窗口,百无聊赖地欣赏完少年与莫锋的大战,并无太多感受。
只是询问他的贴身侍卫,到底谁赢谁输。
他的贴身侍卫未加思索,道: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赢家是莫锋莫爷!”
氶达乾不置可否,脸上现出一丝倦容,摆摆手,清退他的贴身侍卫,又回到书案前,去读公文。
他一见到公文,眉头就会凝成一团,仿佛这公文是他前世的仇人,今生还不得报怨,仿佛公文是他最厌恶的那道菜肴,却不得不硬着舌根,咀嚼下咽。
最近公文里都是关于“麦客修行考核”的各种事故,他捂着脸,不知是不想看,还是无颜看,或者只是羞愧。
羞愧乾纲不振,羞愧无能阻挡,羞愧万人唾弃的“氶达乾”这三个字,竟然指的是他自己。
正当他自怨自艾之时,南乡闪个门缝蹩进来。
他先是诧异,随即惊喜,忙迎上来,就要把南乡往怀里抱。
南乡一把推开他,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转身就逃。
这前前后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南乡还慌里慌张,做贼一样。
这岂不正是“偷”的感觉。
氶达乾好生欢喜。
逃走的南乡,又让氶达乾足足地品尝了“偷不着”的韵味。
这可是妻、妾之外,最诱人的美妙。
急得抓耳挠腮的氶达乾,忙打开纸条去看,见上面写着“氶郎:救我。乡”五个字。
那意思很明确,南乡有难,向氶达乾求救。
让氶达乾美滋滋的是“氶郎”二字。
她称呼他“氶郎”,有难就想到他。
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南乡心里有他,证明南乡依赖他。
氶达乾心里乐开了花。
他平日里根本不在府衙待着,一应公务,都在这蝶浪楼处理。
这里有景色、有菜色、有酒色,有音色、有舞色,更有美色,妥妥的销魂窟。
最紧要的,是这里没有指手画脚,没有大声吆喝,没有更大声的呵斥……
但这些快活与不快活,都不如南乡的一个回眸,更不如南乡今日的一张纸条。
“必须拯救我的南乡!”
氶达乾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南乡呢?
她又溜回了少年的房间,在沉睡的少年身旁坐着。
趁屋里无人,把见氶达乾的情况说给少年听。
她知道少年是装的。
不要问为什么。
就是感觉,女人的直觉。
少年就是不答理她,以惩罚她逼着少年“装孙子”。
南乡才不管那么多,权当他已经醒来。
在说完给氶达乾送信的事之后,又详细地介绍莫锋的身家故事,作为对要求他“装孙子”的解释。
南乡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少年心里也赞成南乡的判断:
莫锋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
就这时,莫锋放出了刺破苍穹的烟花。
少年应声而起。
南乡顾不得嘲笑他,急忙也和他一起挤到窗前去看。
在震撼之余,问少年道:
“这一击,你接的住吗?”
少年笑笑,有那种超然物外的神采,话却说得实实在在,道:
“在今日一战之前,还真不好说。
如今我一变天问,炼就名剑幻魔白龙枪,这一击,我已看不上眼。
如你所说,若他的实力超越了不系境界。
那么,我在这离域,就是单挑无敌。
唉……
可惜,我的对手,都是法阵。
诶,那个氶达乾的护卫,是个什么法阵来着?”
南乡摇摇头,道:
“有机会,我来打听打听。”
少年立刻否决了她的想法,道:
“别!
别误了正事。”
“不会。
我自有分寸。”
他俩说着,吴辛世和耿四儿推门进来。
看到少年正靠在窗前与南乡聊得热火,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忙跪倒请罪。
少年忙把他们扶起,还说些感谢他们照拂的话。
吴辛世却诚心请求处罚。
若不是他手下的人大意,没能早早告知莫锋九层已有客人,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少年却说不碍事,谁能没有个大意走神的时候。
这可急坏了吴辛世。
少年有点看不懂,这怎么不处罚,还要急眼?
南乡在旁边悄声提醒,道:
“你做出处罚,这事就算翻过去。
如若不然,东家回来,就不单单处罚那么简单。”
少年明白过来,这是为了避重就轻呀。
他也不为难吴辛世,问道:
“你觉着怎么处罚合适?
给我个建议。”
吴辛世面露喜色,投给南乡感激的眼神,又对着少年抱拳作揖,道:
“扣我三年工钱,再打折一条腿,如何?”
“这……”
吴辛世毫不含糊,道:
“四爷若是觉着太轻,就两条腿都打折,再逐出蝶浪楼,任我自生自灭。
但,恳求四爷,放过我蝶浪楼的兄弟们!”
他说到这儿,耿四儿“噗通”跪倒,以头叩地,道:
“只求四爷留下我俩一条小命!”
“这……”
少年看向南乡。
南乡也是黯然神伤,凄惨地道:
“东家御下极严……”
少年挠挠头,才察觉到,若自己与莫锋的冲突,未能和解,可能真会给昆韶带来灭顶之灾。
人莫家的老祖,毕竟是在任的,“总司命”品阶的,离域监察使莫岐!
是离域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莫锋又是莫岐关注的人,在意的人。
昆家势力再大,也是往日黄花。
这在任与不在任,其间差别,恐怕不止一个“万花楼”与“蝶浪楼”。
多亏南乡。
不然,少年还真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可如何惩罚,才能对得起莫锋那高不可攀的地位呢?
少年正一筹莫展之际,还是南乡,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办法。
南乡身为暗谍,混迹江湖,处处留意,时时小心,造就了她的见多识广、足智多谋。
她道:
“有种方法能解你困扰,只是不知你有心无心。”
“哎呀……”少年急得像个邻家质朴又莽撞的大男孩,催促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