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坐在一张八仙椅上，闭上双眼，眉头紧皱。
他的四儿子，也就是当朝太子，正在对赵鼎口诛笔伐。
而大儿子也在转述许多朝臣的意见，非治罪赵鼎不可。
这一幕让晋帝很头疼，他最不愿意见到同室操戈的一幕。
“够了。”
“县官审案尚且要听取被告人的辩词，何况是朕。”
“且等赵鼎入宫，再分辨他究竟该不该治罪。”
听到晋帝这话，太子赵炳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让赵鼎入宫？恐怕待会儿您只能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晋帝心道，赵鼎这小子真是能惹事，竟令赵岐和赵炳站在同一立场上。
“魏高华，你速速为朕传旨，召赵鼎入宫。”
“喏。”魏高华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充满力量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中。
“不必劳烦魏公公，我已经来了。”
满身鲜血的赵鼎推开上前阻拦的卫兵，蛮横地闯入殿内。
见到他这副样子，太子赵炳吓了一跳，他用颤抖的手指向赵鼎。
“你没有死？”
“你到底是人是鬼？”
言外之意，他与赵鼎被刺杀一事脱不了干系。
赵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眼神能够变成实体，恐怕早就把赵炳万箭穿心了。
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好暂时放过赵炳了。
走到晋帝面前，他的模样引起了晋帝的恐慌。
这一幕勾起了尘封的记忆，晋帝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夺位，也是如同赵鼎一样满身鲜血。
“你做什么了？”
赵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诉说起自己的苦难。
“陛下差我去西山大营，委任我为节度使，负责训练三万精兵。”
“我今日到营中才发现，所谓西山大营，早已腐败不堪，军中的所有军官都在贪污腐败，压榨士卒。”
“为了拯救这只军队，我只好痛下杀手，处理掉所有不法军官。”
“谁承想，刚一回京城，就遭到歹人袭击，儿臣奋起反击，手刃十五人才得以幸存。”
听了赵鼎这话，赵炳怒道。
“你不要避重就轻。”
“你可是在西山大营中杀了足足八百人，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柱石，没了他们，谁来管理军队、行军打仗。”
“父皇，请速速处决赵鼎，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说罢，赵炳跪倒在晋帝面前。
赵鼎可不会像个稻草人似的，任赵炳攻击自己。
“父皇。”
“难道您还没有认清形势吗？如今国势危如累卵，外有强敌，内无精兵。”
“如果楚军打过大江，谁来抵挡他们？难道就靠那些驻防各地的卫所军？若他们可堪一用，恐怕朝廷也不会主动设立西山大营。”
“儿臣所为或许有些过激，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国，为了保住我赵家的江山，为了守住这份祖宗基业。”
“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军队日渐糜烂，渐渐变得有国无防，最后我们全都被楚人虏获吗？”
赵鼎的话振聋发聩，就连老太监魏高华也忍不住感叹。
“没有军队，谁来保卫国家？就算我国再富裕，也不过是楚人餐盘中的一块肉罢了。”
这个道理晋帝何尝不知，但他身为帝王，更要考虑到国内各方势力的诉求和平衡。
如果给予赵鼎一切权力、所有资源，令他打造出一只强大的军团，最终在楚国的进攻下保住晋国。
可国内各方势力的反对会让晋国陷入一片混乱，国家覆灭的命运仍然不可避免。
这个道理赵炳和赵岐也明白，但他们和赵鼎有着不小的仇恨。
除非明天晋国就会灭亡，否则他们不会放弃除掉赵鼎的想法。
见到晋帝沉默，赵岐心急如焚。
“这是除掉赵鼎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不知何时才能给弟弟报仇。”
赵岐仍然对赵山的死念念不忘，毕竟赵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在他的心中，即便是晋帝的分量也比不上赵山。
于是赵岐站了出来，与赵鼎针锋相对。
“父皇，我晋国乃是堂堂的天朝上国，坐拥五千里江山，带甲之士百万，没了一区区西山大营，难道就要被楚人打得亡国灭种不成？”
“我看赵鼎这厮分明是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父皇不要听信赵鼎的话，他分明是在为自己屠杀军官找借口。”
不等晋帝做出回应，赵鼎走到赵岐面前，满身的血腥味极其刺鼻，令赵岐忍不住后退数步。
“如果我赵鼎要长他人志气，何须千里迢迢，冲破重重阻拦回到晋国？”
“何况，我在楚国做过统兵大将，最多时麾下士卒超过三十万，我的作战经验远比你和绝大部分晋军将领要丰富。”
“晋国能不能在楚国的进攻面前守住江山，难道我会不知道？”
赵岐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论作战经验，他远不如赵鼎，就算是个人武力也远远不如。
在他的面前，自己还真没资格议论兵事。
见赵岐默不作声，赵鼎又走到晋帝面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父皇觉得我做得不对，我有反意，尽管杀了我便是。”
“只可惜我死之后，不知能否有一人力挽狂澜，做大晋国的擎天白玉柱。”
听到这一句话，晋帝终于睁开眼睛。
赵鼎的能力独一无二，是晋国唯二指挥过大兵团作战的人。
虽然南蛮的战斗力不为世人认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群武装暴民。
但晋帝明白，即便带领三十万军队在岭南郊游，没有造成重大事故也是非常难得的。
即便是这种管理能力，也是晋国绝大部分将领所不具备的。
所以晋帝打心眼里认可赵鼎的能力，才愿意将西山大营节度使的位子交给他。
但今天看，自己似乎没有把赵鼎放在正确的位置。
西山大营距离京城太近，这一点给西山大营带来很多好处，也令西山大营过多卷入政治，成为一片政斗的战场。
“赵鼎，这一件事你做得对。”
晋帝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便给赵鼎杀戮军官一事定了性。
这话一出口，瞬间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陛下竟然支持赵鼎。
难道他不知道杀了八百名军官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吗。
晋帝当然知道，可对于现在的晋国而言，八百名大小军官的重要性远不如赵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