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我大楚律例，于天子面前动刀兵，视同谋反。”
“这位爵爷，方才您拔剑恐吓百姓可是威风得很，希望您和您的九族到了刑场上，也能这样威风。”
吞海公听到这话，方寸大乱，二话不说把刀剑丢在地上。
“卫兄救我！”
见到高高在上的公爵也露出胆怯的一面，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什么王侯将相，不过如此。”
“驸马爷干得好，好好教训这些不可一世的勋贵。”
“训斥当朝勋贵如三岁小儿，这才是吾辈楷模啊。”
卫建乙抬起手，示意他安静。
“赵鼎，吞海公一家世代忠君，死在吞海公爵手下的反贼堆积如山。”
“陛下岂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定罪于他。”
赵鼎笑了笑，造反这个话题，向来是越描越黑。
卫建乙主动解释，恰恰落了下乘。
即便皇帝真的信任他，可日后一想起来，难免会心生怀疑。
自古以来，帝王疑心最重，即便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要翻来覆去地调查。
“镇海公，即便不提这位爵爷的过错。”
“可你们这七八十号人，乌央乌央一大群，忽然挡住陛下的去路，已然犯了三大罪过。”
不等赵鼎解释明白，卫建乙就指着赵鼎的鼻子骂道。
“你胡说。”
“我等是来劝谏陛下亲贤臣远小人，何罪之有。”
赵鼎没有急于争辩。
“其一，尔等擅自聚众。”
“按照大楚律例，凡五十人以上，擅自聚集，未通报官府者，视同聚众谋反，斩立决。”
“其二，尔等携带刀兵，耀武扬威于闹市，犯禁武令，按律应当流放三千里。”
“其三，尔等擅携刀兵于陛下面前，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免除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赵鼎此言一出，许多站在卫建乙身后的小贵族瞬间面如死灰。
“我等竟犯下弥天大错，若是陛下降罪，恐怕家族百年基业，全都毁于一旦。”
“早知就不听信卫建乙的话了，说什么扳倒了赵鼎，南征军功任由我等自取。”
“你们说，若是和驸马爷求求情，他能放过我们吗？”
卫建乙听到了这些话，立即做出回应。
“大家不要慌，赵鼎纯粹是在信口胡言。”
“我等乃是开国勋贵之后，太祖武皇帝曾言要世世代代厚待我等。”
“那些用来约束贱民的律法，岂能加之我等身上。”
说罢，卫建乙又向楚皇跪下。
“请陛下明察，我等为劝谏而来，绝无他意。”
在楚国，武人在外行走，一向以佩剑显示身份，无论闹市还是宫廷，全都如此。
只不过在上殿之前，卫士会将他们的佩剑卸下来。
可现在又不在宫廷之中，所以在卫建乙看来，他们携带佩剑，完全是合理合法的行为。
决定权再一次交到了楚皇的手中。
项敏挽着父亲的胳膊，拉了拉他的衣角。
“父皇，这是个敲打勋贵的好机会。”
楚皇不是庸才，听到女儿这话，瞬间明白。
“我朝勋贵以开国之功为傲，自视甚高，视万民如蝼蚁。”
“又仗着太祖定下的祖制，肆意收敛财富，积蓄甲兵。长此以往，对国家不利。”
“朕是时候为你拔掉这根刺了。”
其实楚皇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故意扶持起朝中的主和派、主战派。
企图创造出一股新的政治力量，以此来打压勋贵，平衡朝政。
但楚皇毕竟是皇帝，不好亲自下场，今日赵鼎主动站出来，正合他意。
楚皇缓缓起身，在万民的瞩目下开口。
“右相，你做过刑部尚书，通晓我朝律法，你来评评理，驸马和镇海公究竟谁说得对。”
见到石泉站出来领命的这一刻，霸山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他拉着吞海公的衣角，说起悄悄话。
“陛下今天非要治我等的罪过不可，你老兄千万别犯浑，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
吞海公面露不解。
“老子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治我的罪。”
霸山公露出焦急的神色。
他心说：要不是看在你女儿和我小儿子有婚约的份上，老子才懒得拉你一把呢。
“石泉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
“他在刑部的时候就治过好几个勋贵的罪，一直以来又推动大楚对外战争，他明摆着是要打压我等旧勋贵啊。”
霸山公眼光毒辣，说得分毫不差。
可惜机会转瞬即逝，就在他劝吞海公的同时，石泉开口了。
“启禀陛下，我朝法律从未规定文武大臣不与庶民同罪。”
“驸马殿下言之有理，罪名成立，数罪并罚之下，为首者可夷三族，从者斩立决！”
石泉话音落地，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勋贵已经倒地。
这话从寻常人口中说出，和戏言无异。
可是从右丞相石泉嘴里说出来，起码有八成的可能变成现实。
楚皇点了点头，对石泉的表现很是满意。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楚皇接下来的决定。
围观的百姓们无不怀着激动的心情。
“难道说，终于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勋贵们人头落地的一日了？”
一个卖馒头的小贩更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商机。
“听说有种偏方，用人血沾过馒头后可以治愈百病。”
“要是在刑场上用这些勋贵的血把馒头沾一遍，老子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卫建乙冷汗直流，两股战栗。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想法。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阳谋。”
“赵鼎故意打伤我们的儿子，激怒我们。我们若是来找赵鼎的麻烦，陛下就趁机论罪我等。”
“我们若是不来找赵鼎的麻烦，从此威严扫地，被人看出颓势，在朝堂上就再没话语权了。”
卫建乙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我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愚拙至此。”
“赵鼎此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城府、心性，他来楚国，一定是祸非福。”
他突然很想用爵位担保，提醒陛下小心赵鼎。
可一想到赵鼎如今是陛下眼中的红人，如日中天，而自己却是一个戴罪之人。
卫建乙只能作罢。
可最终，楚皇竟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给了勋贵们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