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师顺天府千里之外的一处平原上。
一夜间无数营帐拔地而起,连绵十数里,这是人力的奇迹,连飞鸟见了也不敢落地。
一名骑兵带着信件,飞驰而入,来到营地中间。
“相府来信,请大将军一览。”
来到营帐前,骑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手中信件高举过头顶。
听到账外的声音,一位身着银甲,雄姿英发的年轻将军走出账外,发出爽朗的笑声。
“是家里来信了,快让我看看。”
在朝廷上他是战功赫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边地,他是统兵十万,横扫漠北的杀神。
但在家人面前,他只是父亲的儿子,弟弟妹妹们的兄长。
看到写信之人是妹妹陈绣,陈庆知很开心,想不到妹妹这么关心自己。
可是看到信件的内容,陈庆知便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了。
妹妹被嫁给九皇子赵鼎,这是陈庆知早就知道的,虽然陈庆知不喜赵鼎一向风流,在京城中到处寻花问柳。
可毕竟这件婚事是陛下指定的,父亲也同意了,陈庆知心中纵使有再大的不满也难以言说。
可谁承想到了婚礼当天,赵鼎将花满楼的名妓带到王府,被捉了个现行,惹怒陛下,赵鼎被入赘到相府。
这也算是件好事,妹妹可以不离开相府,始终生活在陈家。
陈庆知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自己无需再为家人担心,没想到班师回朝的路上,竟接到了妹妹告状的信。
“我这个妹妹啊,真是难缠。”
“人家如果真有本事,又想为国建功立业,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加入边军呢。”
“至于教训赵鼎,如果他真做出对不起妹妹的事,我自然会出手。可他这些天来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我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不过赵鼎敢把手伸向我的幕府,这是个不好的征兆,说明京城的勋贵们又蠢蠢欲动,把我陈庆知的幕府当成藏污纳垢之地,看来回京之后,我有必要出手一次,斩断他们的念想。”
夜晚,陈庆知拒绝了侍卫的随行,一个人走在田间小道上散步。
望着头顶的月光,想到了自己心中一直未能完成的夙愿。
“从军八年,大小战斗数百场,却没开拓寸土,真不知何日才能平定胡人,才能饮马大江。“
从军之人,都想着为国家开疆拓土,打得他国亡国灭种。
可战争从没那么简单,陈庆知可以在野战中百战百胜,可他无法在茫茫大漠中每次都精准捉住胡人的残部。
漠北太大了,比整个大晋还要大。
每次战争失败,胡人就会骑着马,驱赶牛羊,背上全部家当向北逃。
用不了几年,胡人就会恢复实力,然后卷土重来,迫使陈庆知带领边军和他们在边塞来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边塞防线长达数千里,陈庆知没办法守住全部地区,不知多少次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人劫掠内地,逃向漠北。
听说每当雪灾来临,草原上就会有两三成的人因冻饿而死,为了弥补人口漏洞,胡人就会南下劫掠汉人,带他们到草原上生活,把他们变成新的胡人。
就连陈庆知也不知道,北面那些敌人,究竟是胡人的成分更多,还是汉人的成分更多些。
大槐树的阴影下走出一个人,迈着小巧的步子走向陈庆知。
“大将军莫要担心,陛下已经决定倾国之力,诱使胡人出兵,这是歼灭胡人的最好机会。”
“一旦杀光那些卑贱的渣滓,大晋就可以向北移民,把城池修到极北之地,甚至天涯海角。”
“到那时,您将会成为第一个打遍大江南北,为大晋平定北胡南蛮的大将军。”来人穿着一身绣衣,分明是绣衣御史,情绪有些激动。
“这太冒险了,万一无法在大江流域挡住楚人,大晋就全完了。”陈庆知一脸的担心。
楚国最北端的领土距离大晋京师只有八百里,如果楚国拿下荆州六郡,更是可以避免渡江作战,集结重兵,在大晋的西部发起规模庞大的攻势。
“陛下的决心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绣衣御史劝道。
“为了大晋,如果不能歼灭胡人,我陈庆知提头面圣。”陈庆知也下定决心。
三个国家间的战争已经进入谋划阶段,皇帝、单于,都在为灭亡对方而战。
只有三国的百姓仍旧沉浸在和平中,全然不知战争的乌云已经降临自己头顶。
夜晚,华灯初上,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进入了宵禁时刻,对于达官贵人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朱雀大街上挤满了马车,要么是弄到请柬,打算来翠云楼买件稀罕的珐琅彩。要么就是来结交大贵族的小贵族。
赵鼎说过,大晋是个人情社会,无数个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构成了这个国家。他们不一定会为了奇珍异宝而来,但一定会为了结交贵人而来。
站在翠云楼顶层的陈鹤看着脚下热闹的朱雀大街,觉得师傅说的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少爷,今晚您就别下去了,就在楼上看着,挺好。”周炳劝道。
作为陈丞相的嫡次子,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要么是想结识,要么是想把他绑了去楚国,换个锦绣前程。
但无论如何,要保护好陈鹤,周炳最好的选择就是拒绝任何人靠近。
“为什么?”陈鹤不解。
“来之前师傅可是说了,这场拍卖会全靠我镇着了。”
周炳哭笑不得,姑爷啊,您真是能忽悠。
不就是把陈鹤少爷拿来当诱饵,吸引那些达官贵人过来吗,干嘛非得说让他镇场子。
“少爷,您想想姑爷平时都是怎么做的,镇场子的人都是坐在幕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具体的事务交给下人来负责就好,您看邹长史和福总管不正在下面忙活着吗。”好在周炳也有赵鼎给的锦囊,成功劝住了陈鹤。
“好,本少爷今天就听你的。”陈鹤开开心心地坐在三楼,学着赵鼎那样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刻,邹静云正忙得焦头烂额,应付众位来宾。
“有没有搞错,连座位也收费,我们可是拿了请柬的。”一个子爵手持请柬,冲邹静云叫嚣道。
他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弄了张请柬来见见世面,顺便结交些朋友,竟然连座位也要交钱。
要知道寻常的茶楼请他去,他都未必愿意去呢。
“诸位息怒,诸位息怒。”邹静云赔着笑脸。
“按说座位是不该收费的,可谁让今晚来的宾客身份非比寻常,拍卖之物更是世所罕见,为了避免小人捣乱,所以我家殿下决定收座位费。”
“越贵的座位,位置也越好。想站着还是想坐着,想喝茶叶末还是喝毛尖,全凭诸位自愿。”
此话一出,许多贵人立刻掏出银票,订了楼上的雅间。
以他们的身份,不差那十两八两,若是在楼下和一群甚至连爵位都没有的人坐在一起,实在是掉价,甚至有些丢人。
拿起算盘一番盘点过后,邹静云惊奇地发现,一晚上的功夫,光是座位费就收了三四百两银子,堪比自己两三年的俸禄了。
福全海笑了笑“这点银子算什么,等下把珐琅彩卖出去,你才知道什么叫金山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