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清晨,正当卯时,王绾披着大氅站在窗前,怜惜地摸了摸已经快要被薅死的盆栽。
是的,肇事者是他,花是他摘的,叶子也是。
长长叹了一声,王绾收回手,向外走去。
最近大秦的变化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变化多,事务自然也繁多、繁琐起来,就连大朝会都愈发频繁起来。
辰时,满朝文武俱已各自落座。
老早之前,大秦便开始仿制和仿造天幕上的座椅,如今朝会,大家已是坐着进行了。
朝会,要讨论的无非就是皇帝抛出来的问题,或是他们不能拿主意的问题。
但这种情况十分地稀少,有问题通常在皇帝与大臣小聚的时候就拿完主意了,根本就轮不到早朝。
说是早朝,不如说是述职,报告自己手头的事情进展如何。
作为丞相,并且自熊启寄掉之后就一直是右丞相,隗状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都是四平八稳的。
要论最近这些日子最让他费解的事情是什么……
那就要数一个月前突然李斯化,并让大秦朝堂达成了激进守恒的王绾。
除此之外。
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隗状望向皇位之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天记住这么多事情,还能记得那么条理清晰,并且诸项事宜分配得当,甚至后续再过问,追加事宜也能讲得一套又一套的?
难道真的是他老了,精力跟不上年轻人了?
也不对啊,他还像陛下那么年轻的时候,也没有陛下那么能折腾啊?
啧,头好痒。
隗状的耳朵动了动,恍惚听见自己脱发的声音。
作为第一批述职的人,现在他也没啥大事了,剩下的时间听听其他同僚或是自己下属手上的事务进度,将紧要的怕忘的东西记一下就行了。
皇帝陛下最近是越发不爱听阿谀奉承的话了,明明以前被夸夸还会笑一笑的,现在只喜欢听听他们被摊派的事务的进度。
他们这帮臣子,最近是卷生又卷死,只有将事情完成得又快又好时,才能勉强博得帝王一笑。
隗状手上笔走龙蛇,而脑子却暗戳戳地跑偏,评估着给皇帝陛下顺毛的难易程度,并最终作出“新版本太难打”的判断。
手上兢兢业业,脑内芳草鲜美,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随着最后一个官员完成小组述职,隗状随时准备起身送自家陛下离开。
但是王绾起身出列了,他说他有奏。
哦?
这时候有奏?
好好好,好你个王绾,你个老小子,平日君臣几个开小会的时候你不说,有什么非得赶在这时候上奏?
啧,你该不会是专门来装的吧!
隗状面无表情,冷静自持地看着王绾,这个昔日脾性相投,最近却摸不着头脑的搭档。
“启禀陛下,李廷尉收监日久,今日臣昧死,恳请陛下恕李廷尉死罪,令其留任,将功折过。”
哗~
王绾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向他。
满朝文武,有的释怀,有的不解,有的像在看精神病。
释怀的,他们早在看见李斯仅仅只是被下狱,而头第二天没落到地上,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不解的,是既没看明白嬴政对李斯的处置,也没看明白王绾的用意的。
像在看精神病的,是既没看明白,也还没从被噶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的。
隗状看着王绾,他能看明白王绾为什么求情,同样,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出列。
两个丞相,一右一左,其中一个站出来,为一个犯了众怒的“该死的死人”求情,就已经够打眼了。
无论这件事有没有皇帝陛下的授意,都不应有太多人掺和。
高位之上,嬴政静静地看着,王绾就这般孤零零地站在下边,无人声援也无人攻讦。
其实他是打算再过一段时日,再向下授意,让人为李斯求情的。
他的意图应该有不少大臣都猜到了,但如今他还未授意,王绾却先坐不住了。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