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大夫医术高明,不出半月,莫钦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剩几根被打断的肋骨需要再养养。吃喝拉撒都能自行解决,不用别人协助。
但这种不用协助只是相对的,毕竟现在的莫钦就是一只太子寝殿中的金丝雀,连飞出笼子的自由都没有。
一根绑在脚踝上连接着笼柱的细金链条便代表了他的处境。
莫钦伤好后,崔玉真没再留情,每日的爱好就是将他按在金笼里绸缎蚕丝层层铺就的软榻上尽情作乐。
从前的温雅照顾也不再见,就像是一头野兽,纯粹把身下人当做发泄的工具而已。
每当这时,莫钦却只会咬紧嘴唇,默默忍耐。
偶尔,太子也会在打桩之余质问密信是不是他交给崔裘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但除了莫钦不会有别人了。
可崔玉真仿佛就是不信邪,偏要听莫钦亲口承认。
然而,莫钦的回答永远都是“没有”。
水润的桃花眼里满是血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倔强又可怜。
但这一幕映入崔玉真的眼底,却觉得不仅刺眼,还很刺心。遂将莫钦翻了过去,不想看他的脸。
事后,他会亲自抱莫钦去浴池清洗。有时,还会抱着莫钦在金笼里度过一夜。仿佛他们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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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失去自由、成为太子泄欲的工具外,莫钦的吃穿用度的奢侈程度和从前别无二致。
整个金笼内垫的都是绫罗绸缎和蚕丝雪被,吃食也是上好的食材和顶级的厨艺。甚至为了方便他吃喝时不用弓着腰,崔玉真还让人在金笼内安置了一方小几。
这种待遇,即使是宠妃都要靠手段争宠得来。他一个叛徒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得到了。
这和太子平时“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
从侧面也可以证明,崔玉真的精神状态的确在发疯发狂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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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男人无法保持理智,而是任由感性驱使他行动,后果将是惨烈的。”莫钦在系统空间里一边翘着腿打游戏一边这么跟系统说。
系统不解道:“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干让他这样折腾了?主角这次将了崔玉真一军,他现在肯定可劲儿报复呢。”
莫钦淡淡道:“你看我,被关在寝殿里哪都去不了,想搞事情也搞不了啊。而且,就算我出去了,一个背叛过东宫的人还能被太子留下一条命,不仅如此浑身上下都没缺胳膊少腿受严刑拷打的样子。你觉得崔裘能够信我?”
系统:“......不至于吧,你不是说主角是你儿子吗?而且你们从小一起相依为命,他肯定会信你、替你高兴的。”
莫钦没有多说,专注地盯着游戏屏幕。
一局结束,重新开口道:“放心。即使我想呆在这儿过被包养的日子,也会有人看不下去,过来放我出去的。”
系统愣了愣,迅速思考了一下他话里的含义,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说,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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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在窗棂上的树影渐斜,天光的色泽也渐渐趋于金黄变暗。
莫钦靠在金色的笼柱边,无神地盯着木窗的方向。身上穿着一件青黛色的纱衣,胸口的地方透明得几乎能够看见里面的春景。
已经到了京城最热的时节,殿内摆放了几盆冰块,比之外间凉爽不少。
但这种待遇加在一个背叛太子的宠侍身上,不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可理喻。
中午的时候崔玉真回来过,一边折腾他一边在他耳边描绘夏夜灯市的盛景。
每年这个时候,京城内都会举行的灯市,百姓们纷纷走上繁华的街巷,行走穿梭在各式小贩摊位间。
景致热闹非凡、盛世无双。
去年这个时候,崔玉真怕莫钦待在宫里闷得无聊,带着他微服出游。京城的灯市给莫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太子见他欢喜,也温柔地说道:“往后每年孤都带钦钦来灯市上玩上一玩。”
那夜,太子殿下孤傲冷清的双眸在灯火的照映下如同江水般柔和缠绵,缱绻而又温情。
然而现在,莫钦却只能被绑上脚链,趴在软榻上。一边承受男人的粗暴,一边听他用温和冷清的语调描述今年的灯市盛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崔玉真履行了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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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午间发生的事,莫钦就不由得浑身抖了抖。
反正等崔玉真回来还要一段时间。索性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还没眯上几刻,就听殿外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娘娘,殿下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娘娘,娘娘!且慢啊。”
“要不,您等殿下回来再同他商量?”
莫钦眯起眼,侧耳听着。从菱素他们的声音中辨别出了一个有着压迫性的威压的女声:
“本宫是煜儿的母后,东宫有什么地方本宫不能进的!你们若是再敢拦,一律当做以下犯上的刁奴处置!”
喧嚣吵闹声越来越近,直到一股大力推开了殿门。
夕阳的余晖如同倾泻的瀑流般射了进来,直射到莫钦脸上。
在暗处待久了,他的眼睛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微微眯斜着眼看去,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大步迈了进来,端庄华丽的服侍和头顶的九尾凤钗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显贵。
身边还跟了一个面容陌生、上了点年纪的宫女,应当是未央宫的嬷嬷。
跟在皇后身后进殿的则是一众东宫下人们。见阻拦无果,只能面露难色地站在殿门边,听候差遣。
当寝殿内的景象映入皇后的眼里后,莫钦从那位高不可攀、端庄冷艳的娘娘眸底看到了巨大的震惊之色。
偌大的寝殿中心,摆放着一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笼子。笼形做工精致,纯金打造,如同一只鸟笼。只是在里面的却不是什么金丝雀,而是一个身着艳服、眉目清秀无辜的男子!
这甚至已经不算“金屋藏娇”了,而是“金笼藏娇”。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莫钦扶着笼柱直起身,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向来人行了一个跪礼。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这一声和正常男子不同的清而尖的嗓音,将一个更加可怕的现实摆到皇后面前:崔玉真藏在寝殿里的脔宠,还是一个太监!
震惊之后,接踵而至便是无与伦比的愤怒。
杨幼薇的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立刻杀了这个人!
她怒斥道:“来人,将这个狐媚惑主、谋害我儿的妖孽拖出来,拉下去乱棍打死!”
菱素听后,“扑通”一下跪地上,大声道:“皇后娘娘。莫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如今殿下还没回来,您还是先不要动他了!”
谁知皇后听了后更加生气:“还莫公子!叫他一声公子可真是抬举了他!分明只是个没根的太监!煜儿看不清是非,本宫做母后的自然要替他除去这种祸害。”
“来人,把笼门给本宫打开。本宫要亲自处死这个东西!”
皇后顾不上礼仪,伸出食指直指莫钦,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头的珠宝饰品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看得出已是气极。
莫钦始终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脊背立得直直的,一声不吭。
既没有要为自己辩护,也没有求饶。仿佛殿内发生的事都和他无关。
就在皇后叫嚷着要菱素他们交出钥匙时,一声清隽有力的训斥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这是在干什么!孤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进殿吗!”
太子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殿内,看见皇后时脸上也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
脱下外层挡风的风衣递给菱素,挥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殿门重新关上,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了太子、皇后和她身边的嬷嬷,以及笼中的莫钦。
崔玉真亲自为母亲端来了小凳。待皇后抚顺气息坐下,才开口道:“母后怎么闯进殿里来了?”
皇后沉声怒道:“太子,你就是这么跟本宫说话的!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肯行了!”
崔玉真挺直了背站在原地,就像一棵冷傲的松树。
嘴里淡然道:“母后若是尊重了孩儿,孩儿自然也会尊重您。可您招呼不打一声强闯东宫寝殿,要孩儿如何自处。”
皇后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惹怒,大声道:“若不是今天本宫过来,还不知道你竟把一个卑鄙下贱的东西养在寝殿里!”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前段日子那封告发你在江南的私盐产业的密信,就是他偷出去交给崔裘的。从前你在宫里怎么乱搞,本宫都不管。但这一次事关重大,私盐一案并没有真的压下去,你父皇对你的疑心从没有这么重过。”
“如果你狠不下这个心,那便只能母后来帮你了!”
高亢激昂的言语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尤为清晰,回音如同鼓点般震响在每个人心里,久久未散。
崔玉真垂眸静了半晌,似是在深深地思索着。
突然,他跪了下来,面向皇后,义正词严道:“母后,我知道你一心为孩儿着想。但是密信一事无凭无据,不能断定就是莫钦做的。我们亦不能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打杀一条人命。”
太子的声音清冷庄重,仿佛说的话是有多公正无私。
可皇后却不吃这一套,语气极尽失望:“煜儿,你明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却还想要包庇?他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是你通向大位的绊脚石!此时若不除去,等到崔裘的手伸得更长,伸到陛下那里的时候就都完了!”
“崔裘---”太子大声打断说,“他的势力的确在我们没察觉的时候发展得过快了点。但经过这件事,他已经浮了上来。如今和我们一样都在明处了。反而方便打压。”
“孩儿向您保证,小五一定不会成为问题。”他铿锵有力地说道。
皇后凤眼微垂,瞳孔中映出自己那个无比高傲、无比荣耀的儿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的身影。
如此据理力争、严肃担保,其实就是为了保下莫钦的命---一个背叛过他、害他多年心血一朝散去的可耻的探子。
甚至于,在那个探子心中,也许此刻仍然是向着五皇子的。
皇后顿时有一种从心底涌向全身的无力感。扶着嬷嬷的手重重地坐回凳子上。
方才还凌厉非常的双眸内此刻只映出些许寂寥般的无奈。
她微微合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璞煜,你既然想要保他,那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