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和老郑定完木耳段的项目,万龙这几天就开始了项目的考察。他带着小光和苏日娜,跑了天元农场的两家木耳段种植基地,从木耳段的选材,到木耳菌的菌种渠道,再到工艺流程,通过这几天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小光和苏日娜还记了一堆的笔记,划了重点。
家里鹿场这边,八月中下旬也到了割二茬茸的时候。六爷带着刘强他们几个,每天割一部分,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老三除了没事儿钓钓鱼,也偶尔去车队看看那边的运行状况,或是去金矿那里转转,陪弟兄们吃吃饭,听听汇报。曹刚和董平这俩弟兄,把车队运行的已经非常顺畅了,也制定了一套标准流程,不再像之前那样忙乱。小东更不用说,既踏实、忠诚,又有能力,跟大勇俩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老三已经完全是甩手掌柜了!
男人们都在忙事情,金凤和小芸在家里只管把家打理好,吃的喝的穿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让男人们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郑连长、刘排长、老姚他们这一阵子是最忙的。按兵团粮食基地的说法,此时,已经到了秋收大会战的时候。虽然今年遭了大灾,但有多少也要抢收多少,哪怕只有三四成的收成。
这天傍晚,在田里忙了一整天郑连长,又带着今晚参加小麦抢收会战的几十名队员,来到学校大食堂,先犒赏三军。天津知青吴伟东,现在负责管理连队的马号和猪舍,他们养的上百头大肥猪,就是逢年过节或连里有事时候用的。这几天他带人宰了两头猪拉到学校食堂来,又是猪肉炖粉条儿,又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给抢收的队员们加餐带解馋。学校食堂是独立核算的,连里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在这里用餐,都是公对公走账,老郑和这新来的校长、书记,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双方相互配合的很是默契。
秦丽自打上次在郑连长的帮助下,打赢了官司,上面把何书记、刘山东都调走了,她在食堂里干的一直都很顺心,也没人再去挤兑她。因为工作认真,任劳任怨,最近她还提了炊事班班长。秦丽端着一大盆刚出锅的热包子,放在郑连长这一桌上,笑呵呵的说:“大伙儿趁热吃,今天这包子我调的馅儿,老好吃了!快尝尝!”郑连长笑道:“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呀?嘿嘿!我尝尝!”老郑拿起个大包子一口下去,满嘴流油,烫的他赶紧吸气吐舌头!一阵手忙脚乱后,他笑道:“好吃!味道还真是不错,没吹牛!”秦丽得了认可,开心的跑去又给别的桌端包子去了。
老姚和刘排长也赶紧拿起一个包子大快朵颐。这一桌,除了他们仨,都是拖拉机手、康麦因手,还有场院(晒谷场)主任老刘。刘主任一边吃包子一边对老郑说:“连长,场院的二号库顶子漏了,我怕这几天下雨,你得给我抽一台55出来,加上一台尤特滋,今晚上帮我把二号库的小麦都倒三号库去,一台车我给你们陪四个人。今晚儿必须倒完。另外,晒小麦的另外两个场地也都清理干净了,今晚的麦子直接卸就行。”老郑立刻给安排了两台车,告诉他们,倒完库,还要赶紧回地里跟着康麦因装麦子。
老郑又安排老姚,做为农机维修大拿,让他和两个徒弟跟着康麦因和拖拉机,随时有问题随时解决,不能耽误抢收。老姚端起碗里的本地散装啤酒说:“连长你放心,别看我三天没咋睡觉了,照样儿还能顶三天!”说完,咕咚一大口啤酒下了肚儿!
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出了食堂,司机们各自上了车。门前两台1065新型收割机,加上四台老东德康麦因,还有四台铁牛55,一台尤特滋35。外加两台东方红75推土机,这是预备拖拉机重载陷车的时候,负责救援的。这十几台车,车大灯加上夜间作业的探照灯全部打开,实在是蔚为壮观,颇有誓师大会的感觉,人们群情激昂,浩浩荡荡向着麦田出发了!
也许有人会问:八十年代中国农业哪有这么先进?各位,那时候的农垦兵团确实是这样,这种大面积的耕地,必须全部机械化作业,半点也没有夸张,因为光靠人工收割根本干不完!
那个年代北大荒的人们,生活虽然艰苦、单调,但在工作上,大家都是一条心的劲儿往一处使,很少有人挑三拣四,斤斤计较。以集体利益为重,是那个年代人们所遵循的基本原则。这也是王震将军,把黑龙江农垦建设兵团军事化管理,所形成的优良传统。
今天抢收的这块四号地,是全连最低洼的一块麦地。康麦因凭借着强大的动力和巨大的轮胎,基本可以应对这种地况。但铁牛55跟在它侧面,从康麦因的输粮管道里接收不断流出的麦粒,车斗儿里的麦子越装越多,负重越来越大,便不断会有车陷住。此时,便是东方红75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东西是链轨驱动,它卸掉大铲之后,通过能力基本就是坦克级别的。挂上钢丝绳,不用费力就能把深陷的铁牛拽出泥坑。
这轰轰烈烈的秋收大会战,每一个连队,都肩负着向全国各个省市输送粮食的艰巨任务。郑连长不敢怠慢,他和刘排长也骑着摩托车在田边的土路上坐镇督战。
一直忙到半夜时分,快到吃夜宵的的时候了,老郑也已经感觉到肚子在叫。他借着烟头儿的火光,看看手表对刘排长说:“老刘,你现在开四轮子带个人去食堂,看看包子熟了吗!熟了赶紧拉过来,我去喊大伙儿休息,吃饭!”刘排长应声而去。
老郑骑着摩托,来到一台刚在场院卸完麦子回来的铁牛旁边,大声跟司机说:“给他们发信号,都回来休息吃饭,老刘拉包子去了!”司机透过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大声答道:“知道了!”说完,他冲着远处麦田中正在工作的人们,不停地闪着车灯,又按了几下喇叭。
康麦因、拖拉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司机们跳上一台刚装了半车麦子的55,跟着回到路边。
一大帮人就坐在地上,抽着烟,说说笑笑等待着刘排长。借着车灯,只见人们的脸上,挂满了尘土和康麦因粉碎的麦秸粉尘,只看到露出的眼睛和牙齿。那两个1065的司机脸上看起来却很干净,因为这种从约翰迪尔引进,佳木斯生产的新型联合收割机,驾驶室密封性非常好,比那几台东德康麦因要强太多。
郑连长看着众人说:“大伙儿都辛苦了,一会儿吃完饭,加把劲儿,把这趟拉完咱就收工回家。明天早上七点,还在这集合,就这几天抢收,大家多辛苦点儿,要是赶上一场雨咱就费劲了!”1065驾驶员老李接道:“连长,这都连续三四天没咋好好睡觉了,明儿早上晚点出来呗!”郑连长想想说:“那就八点集合,不能再晚了!”老李笑着说:“行,多睡一个小时就管用!”
没过多久,刘排长和老姚拉着两大盒儿包子,和满满一保温罐的散装啤酒回来了。
车一停下,老姚就对拖拉机驾驶员秦勇说:“秦勇你赶快回家,刚在食堂你姐说你媳妇要生了,她已经去找贾大夫了,你快点儿回去吧!”这个秦勇正是秦丽的弟弟,小伙子一听,赶忙站起来自语道:“我操!离预产期还四五天呢,咋还提前了呢?”老姚把自己的摩托车钥匙递给了他说:“赶紧的,别磨叽了,快去!要是有啥问题,赶紧去鹿场找李万龙,让他开车帮着送场部医院!”秦勇谢了一声,抓起几个包子,跨上摩托一溜烟开走了!
秦勇的家中,他母亲和姐姐,帮着贾大夫忙前忙后,准备接生了!他一进屋子,老太太就把他拽到一旁说:“你别进去添乱了,贾大夫正忙着呢,她说问题不大,你赶紧去洗把脸换换衣服,埋汰死了!”
秦勇一听问题不大,这才把心放下,赶紧去洗脸。对于贾大夫的接生技术,八连人都是非常信得过的,这些年,全连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孩子,都是她给接生的,口碑那是没的说。
他洗完脸坐下来吃起了包子。刚吃了两个,只见贾大夫从卧室走出来说:“小勇,别吃了,快去找个车,你媳妇是难产,得赶紧送医院!”听了这话,一家人立刻慌了神,秦勇扔下半个包子说:“我去找李哥给帮忙跑一趟吧!你们等我!”说完,他起身赶紧去了鹿场。
这大半夜的,万龙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外面狗叫声。他支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有人在喊他,万龙赶紧起身打开外面门灯出了屋子。只见妞子它们,在院子里对着院门外的秦勇正在吼叫。万龙走过去隔着木栅栏问道:“小勇?这大半夜啥情况?”秦勇焦急的说:“李哥,我媳妇难产了,贾大夫说得送医院,你看能帮忙跑一趟吗?”万龙一听,回了句:“你等我一下!”赶紧转身回屋去穿衣服。
万龙开着那台新陆巡,拉着秦勇直奔他家,接上他媳妇和秦丽,一路狂奔。这后半夜路上没人也没车,只用了二十分钟便到了场部医院。等秦勇媳妇进了产房,这几个人才稍稍放松下来。秦丽更是对万龙感激不尽,连声道谢!万龙看到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便辞了秦丽姐弟二人,开车返回了。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已蒙蒙发亮。万龙下了车刚要回屋,却看到三哥拎着鱼竿儿从他木屋里走出来。老三看看万龙问道:“半夜我听见狗叫,你干啥去了?”万龙跟他大概说了刚才的事情,老三笑道:“你这真是啥都得管,有个车也是麻烦!嘿嘿!”万龙也笑着说:“没办法,一个连的都挺熟,求到咱了,不去不合适!你这现在就去钓鱼?太早了吧,天还没亮呢!”老三一边从树下拿起小板凳,一边擦着上面的露水说:“现在去打点儿窝子,天一亮,就开始连竿儿,嘿嘿!你去不去?”万龙笑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回屋再睡会儿,太困!”老三看看他说:“行,那你睡去吧!对了,你说你们连是不是也该有个小车儿了?有点啥事总不能都是你去跑吧?你们连买个小车儿还是能买得起吧?”万龙笑着回道:“三哥你不知道,郑连长这人太有原则,我跟他提过拿鹿场的收入买个车,他说连队配小车级别不够,人家别的连也都没有车,他要是买一台回来,怕团里领导那没法交代。”老三想想说:“郑连长是个不错的领导,我挺佩服这个人,敢作敢当,也给老百姓办事儿!这样,我以个人名义捐给连里一台旧车,别人就没意见了吧?咱就捐个二手的罗马(皮卡)或者212,也没几个钱,你说行不行?”
万龙也想了想说:“还真行,这样谁都说不出别的,我去买,我捐,三哥你不用管了!”老三笑道:“你捐不行,你这鹿场是公私合营的,你捐说不清楚,人家还以为你贿赂郑连长呢,还是我捐吧!”
老三这话说的没毛病,万龙听了也很认可。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老三拎起小板凳领着迪拉去了湖边。他现在和迪拉的关系混的超级好,总是偷着给迪拉喂肉吃。
湖面风平浪静,老三选了一处新钓位,用那支四米五的禧玛诺试了试水深,发现这个位置竟有三米多深,比别的钓位深了一米多。钓鱼的人都知道,一般的水域在近岸处,很少超过三米深,水越深越容易遇到大鱼。老三心里有些小兴奋,他一边打窝一边想:这个位置肯定有大货!他似乎有预感到今天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