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库部司郎中冷哼一声,扭头朝魏衍拱了拱手。
“下官斗胆问魏大人一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丢失宝物的官员闻言,也在下方窃窃私语。
他们觉得,苏忘语刚才简直是太监说话——无稽之谈。
在座不乏有库部司郎中的密友,连他们都未曾发现其异样,何况苏忘语这个与他没有任何交情的世子?
退一万步讲,即便库部司郎中真是别人假扮的,宫中高手林立,这么多次上朝,也早应露出马脚。
“这……”
魏衍瞧着乱作一团的内堂,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库部司郎中的问题。
“根据疏议,诬陷官员者当以所诬陷之罪名处置。盗取御赐宝物,理应秋后问斩!”
说完,他扭头看向苏忘语,眉宇间尽是愁容,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贤侄,此话可不能乱讲,快给郎中大人道声歉,否则本官也保不了你。”
他也觉得苏忘语的话太扯淡了。
眼看形势不对,苏云飞连忙抽出陌刀,柱子般守在哥哥身边,灵气威压犹如山岳悬在大理寺正堂,凛冽的目光紧盯捕快们的举动,生怕他们对哥哥不利。
倘若库部司郎中得理不饶人,哪怕拼了命,他也不允许哥哥出意外。
“没有证据,本世子不会胡言乱语。”
苏忘语拍了拍弟弟紧绷的肩膀,掏出怀里的宣纸,在众人面前甩开。
“我叫云飞查过,粉末的成分里含有星陨铁,这东西是打造明光铠的主要材料,一直由库部掌控。”
“自打郎中大人上个五休结束,连续两天库部的调取记录,与甲坊署的取货记录对不上,这件事您怎么说?”
“能接触到星陨铁的可不止本官,苏世子为何不怀疑库部其他官员和押运之人?”
库部司郎中没好气地反问道。
库部主要负责管理兵器、卤簿等军需物资,事关重大。
为防止有人中饱私囊,武曌特地给任职的官员进行了职责划分。
郎中身为主官,只负责整个部门的管理,无法影响物资出入情况的记录。
“可押运之人是照单取货,所需数量完全由甲坊署令提供,纵使他们想多拿一些,郎中大人也不会允诺。”
“至于库部其他官员,在您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莫非是嫌帽子太沉?”
苏忘语把宣纸呈给魏衍,随后缓步走下高台,站在库部司郎中对面。
既然他是女飞贼的机关师同伙,不管站在哪里,自己都随时有可能遭到毒手。
与其时刻担心人身安全,还不如置身于险境,关键时刻逼李元芳出手。
“打造铠甲本就需要考虑材料浪费问题,本官多发放一些物资没有任何问题。”
库部司郎中轻抚衣袖,开口解释。
他的辩解有条有理,让苏忘语无法找到漏洞。
然而,苏忘语并没有灰心。
为盗取凤凰凌空,他们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果这么简单就承认,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扰乱公堂秩序,诬陷朝廷命官。苏世子胡搅蛮缠的本领,着实令本官大开眼界。”
那名一直对苏忘语有看法的大理寺丞,连忙跟着阴阳怪气,顺便把库部司郎中给他扣的那顶帽子,狠狠往下按了按。
他跟库部司郎中隶属同一党派,且私交甚笃,卖人情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况且魏衍是他敌对党派的人,抹黑苏忘语相当于狠狠打了魏衍的脸,何乐而不为?
官员们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纷纷附和。
就你话多!
苏忘语暗骂一句,不动声色地把帽子还了回去,又钉上几根钉子。
“仅有这么点证据,晚辈自然不敢大放厥词。不过,您总是阻挠本世子查案,难不成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
大理寺丞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苏忘语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番话即便往小了说也算结党营私,乌纱帽不保。
“大家都是为了案子,莫要发生争执,有话好好说。”
魏衍看了看被气得抖成筛子的大理寺丞,又瞧了瞧气定神闲的苏忘语,只好充当和事佬。
这两人一个是敌对政党的骨干,他不想招惹,一个父亲是手握重兵侯爷,他招惹不起。
夹在中间的魏衍感觉人间不值得。
苏忘语朝魏衍拱了拱手,视线重新落回库部司郎中身上,继续道:
“昨夜云飞与女飞贼交过手,她的修为只有元丹境。放在京城也并不算低,可这样的修为莫说溜进皇宫盗宝,面对南衙禁军的高手,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
“所以她根本就是真凶放出来的幌子,而真凶就是那个能名正言顺接触到所有宝物的人!”
话音落地,全场赫然陷入一片哗然。
先前还在跟库部司郎中讨论案情的刘大人,率先指着他,对苏忘语喊道:
“苏贤侄,宝物失窃之前,他确实来过本官家里。”
“我家他也来过。”
“还有我。”
库部司郎中闻言咬牙切齿,脸色阴沉得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官场一向如此,得利时身边几乎都是朋友,可一旦失势,就会立马遭到群起而攻之,尤其那些原本关系不错的人,落井下石起来远比陌生人更厉害。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于是反问道:
“御赐宝物关乎皇室颜面,本官定期检查是职责所在,难道这也能碍着苏世子查案?”
老狐狸,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苏忘语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无比:
“为了查清楚真相,我叫云飞特地走遍了售卖透明粉末其他成分的地方,没找到任何跟您有关的记录,于是又叫他去一趟您府上,结果您猜怎么了?”
话说一半,苏忘语见弟弟一脸茫然,赶紧抛出个问题吸引所有人注意,随后疯狂给他使眼色。
原本苏云飞还在心里嘀咕:“这事我做了吗?”
可看到哥哥递来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昂首挺胸,装出一副“没错,就是我干的”的表情。
库部司郎中凝视苏忘语良久,脸上的怒意逐渐收敛,不时罩满寒霜,厉声喝道:
“你撒谎!”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苏忘语耳畔,又像一记重锤敲在心里。
他怎么知道我在诈他?
苏忘语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忽,呼吸明显急促。
可见到库部司郎中眼底那一抹慌乱,当即明白自己猜对了,于是收敛情绪,嘴角微微上翘。
“倘若大人问心无愧,何不叫魏大人派人去查查?”
库部司郎中长出一口气,随后眼里涌出宛若实质的杀意。
“你是怎样看出我并非库部司郎中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