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已毕,下一个就是楼兰古城了。宗弼挑选的这些地方全都是战略性重地,这些城池不仅本身存在着重大的意义,而且都已屹立久远,宗弼要打的就是这些个地方,仿佛在告诉中原人,打破你们身上这些传统的观念,为你的自由摆脱枷锁的束缚。
在前往楼兰城的前一天晚上,他们清点了下最后的人数,这一战死了太多人了,就连跟在宗弼身边同胞们也只剩下两千之众,叛军更是折了大半,四五万人左右的样子,这其中还包括伤者,只能说这一战,他们元气大伤!跳过楼兰,再往西三十里地就是他们的终点了,马上就要见到中原最西边的位置,嘉峪关了,为了接下来的更好地前行,宗弼找来了李不甫。
宗弼:苏世杰背叛了我,只因为我是女真人,他是汉人,所以你会不会哪天因为同样的理由背叛我呢?
李不甫说:不会,绝对不会,理由我上次也说过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宗弼说:是吗?那今天我想听一听你心中的真心话,我查过你的资料,你杀光了自己家的所有人,一个都没有留,这是为什么,你是跟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还是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家人,只是你接近我的工具罢了?
李不甫不敢抬头看他,更是一声不吭,沉默,那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宗弼说:你啊,太聪明,聪明过了头!
李不甫终于知道瞒不住了,他抬起头与宗弼对视,放在以往他是绝对不敢的,他不慌不忙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李不甫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存在,你连自己是谁都是假的,你和商城这段时间偷偷地私信来往,我一清二楚。”
李不甫不解:我自认为我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没有想到连你这个草原上的蛮子我都骗不了,真是可笑。
“对于你们这些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从未有过任何信任,相互利用罢了,你是如此,苏世杰同样如此,有一件事我透露给你,商城其实在我身边安插了两个眼线。”
李不甫一脸震惊。
“没错,苏世杰也是,可怜你这个人到现在才知道,人家可是早就知道你了,你以为人家可以默默忍受你的排挤是因为他有大局观、他不想理你吗?全天下就你聪明,还不允许他人比你更聪明?”
“来,你与商城秘密来往的书信全部在此,自己拿去看看吧!”
李不甫脸色铁青,他与商城的计划绝对可以说算得上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破绽,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一个是他自己,这不可能,另一个就是商城了,没想到啊,自己被人当成了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自己被蒙在鼓里还一直不知。
他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提前杀了我与苏世杰?
宗弼说:我说了,彼此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们利用削弱你们敌人的实力,我利用你们给我的机会,踏平整个中原,女真人从不欠债,也不允许别人欠债不还,等着瞧吧,等我将中原踏了个遍之后,我就去商城,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如此,壮哉!”
女真人终于要走到天下最后一关了,五国联军等这一刻已经整整等了两年了,从山海关关哪怕说徒步走到嘉峪关都要费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可女真人这一路拔城扎寨,一路攻克天下大大小小的几百座城池与关隘,相当于两天打下一个小镇,七天攻下一座城池,两个月摧毁天下的大关,这样的速度简直堪乎神人奇迹。可是只有知晓这其中的核心人物才知道,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巴不得他们最后明天就从山海关飞到嘉峪关,一路放个屁都把这些人给崩死算了。他们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商城彻底将女真人的后续物资补给全部斩断,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天下的整个相关消息,大河国率大军自大河下游,逆流而上,东日紧随其后,并在没几日后,两军成功会师,彻底断了女真人如果要后撤就会沿着水路逃的想法,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女真人从未有过后退,更也没想过这件事。辽原残部自北而下,跨过长城,不久便可抵达嘉峪关,月轮与高山派往军队,从东西两面分头夹击宗弼率领的女真人,这一回他们是真的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部给你堵死,他们插翅也难逃,五国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组成联军三十万,准备一举彻底消灭女真人这一整个种族。
李不甫寄完最后一封信,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与商城无任何关系了。
宗弼说:都好了吗?
“好了!”
“接下来怎么说?决战的地点是定在哪里,嘉峪关下,还是说要再过一关,楼兰城?”
“不必了,楼兰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必要的安保,已经撤掉了所有的军防,他还怕你到不了嘉峪关或者说怕你的力量会在那里又得到损耗,不利于后面的决战。”
“这样,那我还就偏要去那走上一遭了。”
“他也猜到了你会去,所以在那里会有惊喜等你!”
宗弼笑了笑,如今天下,还有什么惊喜等着自己呢?
宗弼说:你走吧,我不杀你。
李不甫摇了摇头说:即使你不杀我,你觉得他会放过我,猪圈养的猪,它的命就已经掌控在屠夫的手里,从来都不属于它自己。我会带着叛军先行,让我们在嘉峪关汇合。说完,李不甫就走了。
就这样,李不甫率领着叛军直接先行去了嘉峪关,而宗弼带着身边两千的族人们赶赴楼兰。两千女真人,他们从西辽起事的时候就是这么多人,如今又被打回了原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死的都快差不多了。
在中原西北区域,遥远的河西走廊,曾经有这么一条路,沿着这条路线,一直往西,穿越千山万水,饱受风吹日晒,在历经了这些艰难险阻过后,你就会发现在遥远的西方,有着和我们中原一样繁荣昌盛的国度,在你给这个世界带来好奇之时,他们同样的也对你感兴趣,双方约定好之后,彼此踏上了去往各国他乡的路途,你感叹这西方繁荣,他认为你这东方传奇,一来二去,双方就开始了频繁的交流,西方人喜欢中原的丝绸与瓷器,中原热爱西方的金银珠宝,彼此互惠互利,达成共赢,而这条横贯东西两方的万里长的道路,也因此被人称为“丝绸之路”,而楼兰城就是东西两方停靠的驿站,中原从这里开始出发西行,西方到这里开始正式进入中原,只是后来随着中原陷入了长时间的混战,这条路就已经再也没有人出发了,直到商城的建立、五国的凸起,这条丝绸之路重新被打开,楼兰城又再次苏醒,不过这次很可惜的是,听闻西方那边也出了事情,过去的探路的人都没回来几个,不过,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总归会又恢复太平,到时候就又是东西双方友好地交流时刻了,这也是为什么楼兰城随然没有任何的战略意义,但是它是连接东西两方的友好桥梁,只要留着路在,就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到来。只是楼兰今天迎来了一位不怎么友好的游客,宗弼一人独自踏进了这楼兰城内,是他一人,而不是他与女真人一起。
直到现在,楼兰城内还保持着一些西方的装饰习俗,路边就有一个男人盘起头发,戴着高帽,唱着一首没人听得懂的歌谣,据说还是从西方某国学来的,还有这里卖的图画,古怪惊奇,中原一向喜欢山水风景与人物外貌图,可是这些画里的都是些动物,更像是怪物,反正在中原是绝对没见过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一幅画的既像鸟又像鹅的动物,西方称之为企鹅,还有这个趴着睡长着胡须的狗西方称之为海狗,反正就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假。
有人想要抓住他的手希望来多看一看、瞧一瞧,直到看见宗弼裸露的肌肤,对方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吓得原地都不敢动,宗弼没有管他,径直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有一个人在等他,与他有着同样的肤色与体格,完颜宗烈。
“你终于来了。”宗烈说。
宗弼没有理他,二话不说先提了一坛酒咕噜咕噜就一口闷了,宗烈也不甘示弱,跟着一口闷掉一坛子的酒,又闷一坛,再接着干掉一坛,一口气干完了三坛子酒他们才肯罢休,宗弼打了一个饱嗝。
宗烈说:你又输了,从小到大你就从没有赢过你。
宗弼冷哼了一声。
宗弼说:这最后的决战,就是你我之间分出最后的胜负时刻
宗烈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去的
“怎么,你怕了,你怕输给我?”
“我们女真人何时退缩过,就从不退后半步?”
“那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们全都死在我的眼前。”
宗弼愤怒的一巴掌将桌子拍了稀碎,连带着地板都被压出四个印来,他说: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们输吗,别忘了你曾经也是女真人,你身体流淌着的血液一直都在提醒着你!
宗烈大声说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想看到这最后的结局,这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你比谁都要清楚,连强如我们太祖阿骨打那一辈之人,你说说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希尹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之人,可结果呢?一败涂地。人家只是没有把你当一回事,你以为这一路上你走来的很轻松吗,那是人家想要的结果,前面他们给你准备好了一大口袋,你就想带着族人全部往里跳吗?
“不然呢,我们就得乖乖等着去死吗,我们在西辽受的那些苦、那些非人的折磨,你还没受够吗?”
“收手吧,趁现在还有一丝机会,难道你认为你们可以比肩太祖那一辈的人,还是说你认为你比他们都还要强?”
“女真人从不退缩!”
“可女真人也会错,错了就得改!”
“我到这里来不是跟你逞口舌之辩的,你在中原学了他们那一套的花花肠子,看不起自己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宗烈着实有些懊恼此人的顽固,但他忘记了自身同样如此,他们不都一样吗,宗烈接着说:你要怎么样随你,可你总得以防万一,保留女真最后一丝的血脉,你告诉我,你将族人藏哪了,我好去保护他们。
“这就大可不必了,你已经被族人除名了,就再也不是女真人了,所有与族人相关之事都与你无关了。”
“你…”刚刚还说自己流的是女真人的血,如此就翻脸不认人了,宗烈真是强忍着胸中的不快。
“我自有安排,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宗弼最后补充道。宗弼不是不信他,也知道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出卖族人之事,可是他不会,他身边的人会,他已经与中原人同流合污了,商城与自己做交易,又与宗烈做交易,与天下所有人都有利益的往来,哪天就说不定顺着宗烈这根线,摸到了他身后的族人们。
什么样的人叫不醒呢?那就是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眼见劝说无望,宗烈也没有办法,女真人只要确定好了的事情就从未发生过更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执拗的令人害怕,说完,他就抬起一坛子酒再次入肚,有气全部撒在酒身上,宗弼跟着喝,女真人天生就股有不服输的劲儿。
宗烈一边喝一边说:“老四我告诉你,你啊,从小就一根筋,做什么事都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族长总共收留了五个义子,宗弼排在第四,宗烈排在第二位,其他人要不很小就夭折了,要不就成为了族长想要出世的牺牲品,宗烈是,宗弼同样如此。
宗弼冷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学你啊,藏着掖着憋着,到死都不痛快啊?
宗烈说:那就更不好了!
呵呵!两人接着饮酒乱语。
“怎么当初那个敢想敢做的老二如今变成了这样呢?”
“你也没好到哪去,被人家卖了,也还在这给人家数钱了。”
“当初我们五兄弟,老大最直,你最聪明,三哥什么都听你们的,五弟最可怜,还没有来得及及成人礼,人就去了。”
宗烈说:“后来我也是才发现的,他的死与义父有关!”
“是啊,小五太傻了又太聪明了,聪明的是他是我们当中看得最清楚的,最傻的是,义父让他做就做什么,让他死他就真的去死了,真他妈的傻,不像我,谁都不能利用我,义父不行,你也不行,商城,哼,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我迟早要拧断他的脖子。”
宗烈说:什么老大最直,老三什么都听我的,明明是你最固执,一根筋,想要什么就非要,哭着喊着求着我们要,老三天天都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怕的就是你哪天又犯病了,得有个人拦着你。
宗弼说:你放屁,明明最固执就是你,想着法子从义父那不知骗来了多少好东西,我们跟在你后面,只能玩你剩下的东西。
宗烈说:你才放屁…
宗弼说:你就是在放屁…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互相揭彼此的短,揭露他们小时候各自做过的坏事、出过的糗,你小时候尿裤子了哪次不是我帮你隐瞒过去的,你小时候将屎拉在了裤子上又哪次不是我帮你洗干净的,你偷隔壁家的鸡被抓到脱光了衣服,惹得全村人都知道,臊的你三天都没敢出门,两个人在此说地不亦乐乎,看来义父为小时候的他们也不知操劳了多少心,可如今看来,义父不是小时候爱他们、疼他们的义父,而是将他们当成了利用的工具,他们也不再是小时候单纯的他们,如今的他们,也已独当一面了,他们让这个天下见证了女真人的不可一世。待到两个人差不多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宗烈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徒留宗弼在里面打着震天响的呼噜,他看都没看身后的一眼,径直地离开了此处,此次再见,也就是再也不见,再也无法相见的意思了。宗烈褪去一身的酒气,一人一骑自西向南,在去大河解救秋之前,他要先去一趟商城,宗烈前脚刚走,宗弼后脚就出,女真人的传统就是一般不喝酒,要喝酒就喝个痛痛快快,不负此生,这些酒也不过如此罢了,他看着宗烈逐渐消失的背影,又一个人离自己而去了,五兄弟只剩自己一人,难免不有些唏嘘。两千个女真同胞们向他靠齐,他接过女真长斧,翻身上马,兄弟们,请跟我人间最后再走一趟,不负此生!
“誓死跟随!”
嘉峪关黎明之前,万天成回了一趟高山,回到了他久违的故乡,多年未归啊!万天成独自一人行走于高山的国殿上,整座国殿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不一一下跪叩首,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拦他的脚步,偌大个皇宫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他走到了国殿中央,上面那个最高的位置站着一个人,高山的最高之人,高山国主,国主一转身,乍一看还以为就是万天成本人,直到万天成真正地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原来这是两个人。
“小天,你回来了。”
“大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