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玠眼见再也无法阻拦说服他了,一不做二不休,他抽出身边的刀,狠狠地一捅,先是捅死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接着再抓来几个无辜的百姓,也是心窝子一刀,他头一横说道:公子既然不愿救我们也罢,反正他们都是要死于女真人的刀剑之下,那还不如先死在自己人手中,来来来,别怕各位,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不如早死早超生去吧!
突然他眼睛一热,他看向一个人,对方被他这一看吓到了,全身惊悚的一颤,果不其然,徐玠对着他就是一刀,他身上没带任何武器,从小娇生惯养,更不会任何功夫,只能拿手一挡,胳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来不及喊痛,在徐玠打算再挥刀的时候,他向前扑去,死死地握住徐玠手中的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对方喊了一声“爹”,徐玠仿佛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抓住机会徐玠的儿子从他手中夺过刀,远远地抛开。徐玠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是血,然而等他转身看见那个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跪在地上狠狠地痛哭,撕心裂肺般地痛哭。
万天成看着林璞真垮着一张脸,他说:怎么,是觉得我做的太绝情了?是觉得那个老头说的没有错,他们有过,凭什么要让长安城的百姓受着?还是担心那个老头会不会发疯真得把城中的人自己先给杀一遍?放心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即使我们在长安的话,结局依旧不会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他们了。
林璞真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是我觉得跟在你身边之后,我才慢慢地认识了这个世界,我发现这个世界它好残酷、好现实、好丑陋,我都已经看不到我人生的意义何在了,在这样的一个利益横流的时代,我要在哪里才能找到你说的那个好,会不会别人的好,也会如你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目的!
说着说着林璞真已经哭出来了,这段时间他压抑得太久了,跟在万天成的身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来不及思考下一件事情就又来了,他感觉好累,他觉得身边那些死去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因为他们的归属就是死亡。
“完了,这孩子陷入了自己思维的苦海之中,越陷越深。”万天成心想着。
“我知道我现在深处于矛盾之中,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万天成说:如果哪天你要离开了,就和我说一声!
“嗯,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
万天成与宗烈前脚刚离开,宗弼就率领着军队赶来了,长安城内,一片混乱。
“你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整个长安城的太平。”
“你走开,我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爹,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你儿子,你是我爹,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干嘛害你?”
“不可能,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砍了你一刀,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现在肯定想着如何找我报仇,我告诉你,我不上你的当,你给我走开,走得越远越好。”
“爹…”
“滚,滚啊,滚得越远越好!”
说完,徐玠就开始大声咆哮道,并且还乱砸东西,桌子椅子什么能砸的、能丢的,他都敢做,他简直就像是彻底的疯了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是还不是。
在他的儿子走了之后,他找来了一支笔、一张纸,他匆匆写上一些字后,随后就让信鸽把这封信给带了出去,这个时候了,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只有自己才可以拯救长安、拯救自己。
苏世杰收到来信之后,也匆匆地回了信。
没过多久,徐玠终于收到了来信,看到信上的内容,大喜过望……
长安城的城门破了又破,就如这里面的官员,太过于腐朽不堪了,夜晚,宗弼带着十多万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进城内,等来的既不是城内人的拼命反抗,也不是跪地求饶,而是一群人主动地走出了自家的大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写满了复杂、恐惧、不安、紧张与激动,突然,宗弼身后传来一阵异响,一个烟花直冲上天空,在它能抵达到最高点的地方殉烂炸开。
信号声传来,徐玠的嘴角上扬,计划已经开始了,只是他没有看到宗弼的嘴角上扬弧度比他还要大。
这一晚,徐玠与黎民百姓点燃了整座长安城,就那时候的燕京城,只不过上次是被万天成与宗烈点燃的,这一次是城内自己人亲自点燃的,他们以牺牲自己的家园为代价,要将这些人活活困死在这座长安城,此时的长安就像是一整座牢笼,活活地困住了几十万条人的性命。
他们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敌人的性命吗?答案肯是不想的,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只留下部分的人困住敌人,其他人则是趁机逃离出去,然而还没有走到城门口,敌人就已经占领了城头,无数只箭矢如雨点般洒落人间,瞬间就将他们扎成刺猬,不仅如此,箭上还涂满了油,一经点燃,立刻就熊焰四起,这就更加助长了长安城的火势,这场长安城的大火注定会比燕京城来得更为猛烈。
这场大火不仅困住长安城的所有人,也包括女真人与叛军,他们必须也得赶快逃离这个偌大的墓场,然而令他们自己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城上的人不管是长安的百姓、还是女真与叛军,不分敌我,一律射杀,似乎绝不留一个活口。
李不甫站在城下愤怒地大喊道:苏世杰,你他妈的是不是瞎了,连自己人都射?
苏世杰此刻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是他眼神熠熠,他微微一笑,他说:敌我?在你投靠女真人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什么敌我了,全都是反贼,全都是敌人,全都该死,这个世界为何变成这样,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李不甫破口大骂:你个疯子,你个畜牲,你个三姓家奴,早知道就该把你给杀了的。然而任由他破口大骂,也于事无补了。
宗弼得知苏世杰背叛了自己,将他们所有人的后路都给彻底断了之后,他只是一开始略感意外,瞬间就又恢复正常,考验一个优秀的将领是什么,不是一直能够打胜仗,而是陷入危机的时刻,还能够保持清醒,做出决策,最后反败为胜。宗弼下的命令就是,大军向前扑杀,从头杀到尾,再杀回去,不留活口,见人便杀,这个决策,令人意外,但必须执行。
徐玠看着满城的大火之后,他疯狂地大笑着:烧得好,烧得好,烧死你们全家人,烧,烧,给我往死里烧。一边说,他一边也举起了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自家的大楼。然而等他一回头,整个人都懵了。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走了吗?你在干什么,你赶快走啊,快走啊,你是不是傻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傻儿子啊?”
徐玠的儿子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亲,我们是为家国舍身取义,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应该为此而骄傲。
徐玠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让他滚蛋,他举起手中的火把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顿乱砸,哪怕是砸到头破血流了,他也一声不吭。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读书是真的读傻了,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一根筋的儿子呢?徐玠打累了,看着这个傻儿子依旧不为所动,坐在地上痛苦流涕。
徐玠的儿子将他抱在怀里,徐玠哭得更加大声了,“子不教,父之过啊,请你原谅我这个不尽责的老父亲吧!”
“你不是一个好官,但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我的好父亲。”
就这样,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被火舌无情地给吞噬殆尽了?
大火烧了一整个夜晚,死在大火中的有很多,死在箭下的亡魂也不少,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许多女真人与叛军,当宗弼砍死苏世杰身边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一脚将苏世杰的拐杖踢走,苏世杰整个就直接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宗弼问他:给我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吗,你是女真人,我是汉人,这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斩断太原的补给线,为我出谋划策,水淹函谷关,如今又火烧长安城?”
“帮你?你个草原蛮子想得也太美了,我只不过是在骗取你的信任罢了,在还没有确定可以彻底将你给铲除之前,我肯定得想方设法骗取你的信任,别自作多情了,你们这些草原蛮子永远都无法征服我们中原。”
“所以拜你所赐,死了有将近上百万人了。”
“是啊,我是千古罪人啊,我水淹死几十万、火烧几十万,我净干这些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害人性命,毁的天下家破人亡,什么卑鄙无耻、阴谋诡计、作恶多端,这些做了会短命的苟且之事,我全部勾搭上了,像我这种人,注定是活不了长久的,你看看我现在不就是了吗?”
“唉,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如此,还是没能将你这王八蛋给烧死,真是作恶多端,因果报应啊,我真该死,我不死谁又去死呢?”
“不,你还不能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宗弼带领着剩余的人马走了,只留下一个苟延残喘的苏世杰,宗弼居然没有杀他,难道是想要留着他在此处等死吗?苏世杰在此处一动不动地待了三天,这三天以来他什么都没做,不吃不喝,直到这天大雨倾盆而下,洗刷着长安城的人间罪恶,待雨过天晴之后,苏世杰泯了下干裂的嘴唇,拖着疲惫的身躯,趴下身子就像一条狗一样,舔了舔地上流淌的血水,待他抬起头,一个接一个的幸存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们看着他,起初还有些犹豫,惊恐不绝,直到确定了他是孤身一人之后,抄起石头、棍子、锄头,一切能打死他的东西,能用的就全部用上。苏世杰躺在血泊中笑了笑,这就是血债血偿吗,还真不够还的。
直到数日之后,商城来了,他从下水沟里捡回他被打的破碎不堪的躯体,再从野狗的嘴中抢回他的肢干部分,又将他的头颅从城上取了下来,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将他的尸体零零碎碎地拼整到一起,最后亲自抬着他的尸体埋进了他的家乡,与他的母亲长久做伴,英雄最好的结局不就是这样吗?为国捐躯,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