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就是这般。”
萧辞目光越发柔和,来到这里,他才能真正感受到更为真实的沈楚楚,那是他从来不曾接触过的过往。
“小姐自小就懂事,先夫人走得早,也难为小姐小小年纪竟连母亲都未曾见过。”张妈妈说起此事便觉得难过至极,忍不住叹息。
萧辞转移话题,“这屋内一直有人打扫?”
“是,小姐进宫后老夫人舍不得,命人每日都来打扫,一切都按照小姐还在时摆放,不曾动过。”
说罢,张妈妈甚至还指了一下墙角的大箱子,“前些日子公主嫁过来,老夫人还专门命人重新整理了一番呢,那些都是小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裳,还有看过的书,老夫人全都当宝贝一样留着,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
也算是睹物思人了。
萧辞心念一动,抬脚走了过去,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从大到小全部规整地放在箱子的最下面,而衣服上面则是放着一些书本,还有字画等等。
“陛下可要看看?这些都是小姐小时候写的,画的,都叫老夫人好生收藏着放在这里呢。”
萧辞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任由张妈妈将一幅幅画拿出来。
上面的线条看起来有些稚嫩,但模样却是极有童趣,一看就是沈楚楚在很小的时候画的。
张妈妈嘴角洋溢着笑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这是小姐六岁那年在老夫人寿礼上画的,说是要祝老夫人福寿安康,老夫人喜欢的不得了呢。”
“还有这个……”
“这个……”
张妈妈说起来便不管不顾,萧辞轻轻颔首,丝毫没有不耐烦,他认真回顾着沈楚楚的从前,仿佛能透过这些画作看到那个年幼的小女孩对祖母炙热的心。
“这个呢?仿佛是景仁宫?”萧辞指着压在最下面的一幅画轻轻蹙眉,这幅画的画笔看起来要稍微成熟一些,但从纸张的保存程度来看,应当已经过了很多年。
但里面的内容却让他忍不住心底一惊。
这张画的背景就是景仁宫,是当今太后以前做皇后时所住的地方,他身为太子,年幼时自然也在这里住过。
而上面的笔触有些凌乱,但依稀可以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一个小男孩,穿的宝蓝色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个吊坠。
萧辞有种直觉,虽然这个小孩看不清楚脸,但是很有可能就是年幼的他。
“这个啊,这应当是小姐八岁那年了,那年先帝大封后宫,中秋节邀群臣至揽月台共贺,恰逢李氏夫人生病,老夫人便带着小姐一起进宫了。这……应当是小姐回来之后所做,奴婢并不清楚。”
这画不是送给沈老夫人的,而是沈楚楚自己画好之后藏起来的,若非多年后沈老夫人命人收拾房间,恐怕还不知道这幅画的存在。
光是看上面的折痕,就知道没有妥善保存。
就像是少女的小小心思,害怕被人发现一样,萧辞眸光闪烁,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自他重生以来,很多小时候的记忆都已经消磨殆尽,唯独那年中秋他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不是一个普通的中秋,对幼年的他来说更是一个开始。
一个走向万劫不复的开始。
那年中秋,他还不是太子,加上那一年先帝开始独宠慧敏皇贵妃,就连当年的皇后都不得不为她让步。
但慧敏皇贵妃得宠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嚣张跋扈张扬至极,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挑拨了许多是非,闹得后宫鸡犬不宁。
那段时间他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因为他看不下去当时后宫的局势,为母后说话,结果被先帝当成了眼中钉,狠狠惩罚了一波。
所以他记忆犹新。这只是一方面罢了,最关键的是,他在中秋那日被当众责罚后,禁足景仁宫,有一个梳着两个小啾啾的小丫头偷偷隔着门缝给他分享吃食,还问他是不是做坏事被父亲罚了,她家里的弟弟就经常这样,他们一起谈星星谈月亮,那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
可惜那日走的着急他忘了问她的名字,只知道那晚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衣裳,是她踮起脚尖递吃的时被他看到的,其他的再不知道。
后来他禁足解除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姑娘就是当初的白贵妃。
萧辞眸光复杂,回忆起那段往事,虽然白贵妃早已变得不堪回首,但往事却还熠熠生辉。
这也是他上辈子为什么只对白氏好的主要原因,他穷尽一生都想重回那一天的夜里。
可惜,白氏总是有一种扭曲的违和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现在他看见这幅画,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还记得她当时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张妈妈愣了一下,并不理解萧辞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她沉思许久最终摇摇头,“陛下,这事儿也已经过去十年了,奴婢实在记不清,不过小姐的衣服都在这箱子里面,六岁那年……”
张妈妈翻了翻,翻出一叠小裙子,“大概就是这些,您可以看看。”
萧辞的视线落在衣服上面,他没有动手,最终还是扭过脸,衣服太多了,他当时也只是一眼瞥过去,真要找也未必能认出来。
那年中秋,给他送吃食的小姑娘到底是谁?
真的是他一直以为的白氏吗?
这件事情悬在他心头一时间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萧辞烦躁地捏捏眉心,“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张妈妈有些奇怪但不敢多问,只能小心地收拾好东西,跟在萧辞身后。
他又在这屋子里面走了走,刚才的念头始终盘旋在脑海之中,久久无法安宁。
如果……当年和他在一起的人,真的是沈楚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