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学武便有天赋,爹爹说,我若是个男子,绝不逊色于大哥二哥,就连祖父也是这样认为。那时候,我性子顽劣,爹爹为了磨我的性子便让我练武,整日和大哥二哥一起。本来只是玩玩,可我争强好胜,从来不肯服输,哥哥们练一个时辰我就要练两个时辰,所以我的本事是最好的!”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女子是不能上战场的,她们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相夫教子。我没日没夜地练习就是为了能上战场,终于那一年,北夷来犯,我爹带兵出征,我吵闹着要和他一起,他头一次拒绝了我,就连一向疼我的祖父和哥哥们也是严词拒绝。好在,二哥心疼我,为我找来一身男子衣裳,让我混在出征的队伍里面。”
“上了战场之后,爹爹终究还是发现了我,他拿我没办法只能带上我,不过却责令叫人看好我,绝不许任何人放我出去。”
“后来呢?”沈楚楚听得入神,她从不知道宁良妃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后来?”宁良妃勾起唇角,笑容骄傲,“后来有贼人试图偷家,被我发现斩杀于剑下!”
“贼人?”沈楚楚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目光肃然起敬。
太强了,不愧是宁家人。
她甚至都在想还好这些年宁氏脾气改过来了,不然白贵妃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嗯,那贼人是隐藏其中的内鬼,被我发现不对劲,一剑毙命。不是我厉害,只是当时他一心都在点火烧粮仓,根本顾不上我,更想不到我一个小女子还有这样的胆量。”
宁良妃语气淡淡,“这次之后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父亲,他好像看出来我的心事,回去之后就叫我娘教我女子该学的那些东西,刚开始我不适应,哭着闹着不肯学,我爹便问我是不是想做女将军。我说为何不能?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也能!”
“那一天,我爹第一次弯下腰,他说,宁家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乱世,武将自然能有发挥的余地,可眼下是盛世,手握兵权只会越发艰难。他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也有这样的野心,可女子要成事比男子难上数百倍。这世道不公,我一个人也没有改变的办法。”
“那日之后我哭了一夜,后来我想明白了。父亲说的是对的,宁家已经被当时的先帝所忌惮,倘若我们家再出风头,那新帝也断然容不下我们。女子为将要杀出一条血路,虽然我不怕,但我不得不顾及我的家人。那天之后我便老老实实学起了规矩,礼仪,后来更是主动要求进宫。”
她深吸一口气,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我不要紧,只要我的家人能好就够了。”
只是,年少时的雄心壮志终究还是被现实磨灭,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子。
沈楚楚听得发怔,连同宋清雪,两人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一句叹息,随后在风中消散。
“好了,不说这些了,来,你们来试试,最基础的就是扎马步,不需要太久,每日练练总好过窝在宫里对吧?”
宁良妃扬起笑容,可沈楚楚却觉得苦涩。
她拉着宁良妃的手,忽然道,“眼下宁家已经稳定,你就没想过……出宫吗?”
“怎么出?”宁良妃怔住。
“自然是叫良妃去世。”沈楚楚深吸一口气,“罢了,你就当我说笑,说得简单,要做起来也有许多麻烦,还是再说吧。”
她方才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帮助她出宫。
可是这终究只是头脑一热时的想法罢了,良妃“死”后,那宁氏该去哪里,宁家那边又该怎么解释。
她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干脆摆摆手,“我想左了。”
可宁良妃却开始思考起了这番话,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皇宫,虽然这个念头一直都很强烈,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已经认命了。
没有哪个后妃能离开皇宫的,一旦进宫就是一辈子,除非死去。
或许……她真的能做到呢?
这个念头在宁良妃的脑海中闪了一瞬,她笑了笑,拉上沈楚楚的手,教她和宋清雪扎马步,几人脸上泛着笑,仿佛刚才之事完全不存在一般。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晚上沈楚楚回赴月轩的时候,只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采玉和采兰心疼极了,忍不住抱怨,“良妃娘娘也是,您这身体哪能这么练啊,您也不说拒绝,还真跟着去了。奴婢们给您打热水,好生泡泡解解乏。”
“她一番好意。”
沈楚楚摸摸鼻子,扎马步确实很考验体力,良妃自己是习武之人,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宋清雪还好,公认的身子弱,她可就惨了。
硬生生站了小半个时辰,腿都麻了。
“陛下才走您就这么折腾,等陛下回来,看您怎么办?”采兰凶巴巴地看她,那小模样还有点可爱。
沈楚楚笑弯了眼眸,把脚放进水桶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乏都解了,舒服的不得了。她眯着眼睛舒了一口气,感受着宫里难得的宁静。
“陛下不在,这后宫总能安分一段时间了吧?”
采玉苦笑,“那还真不一定,您今个不知道,徐贵嫔和颜嫔又闹起来了,两人成天斗的跟什么似的,咸福宫又离咱们不远,颜嫔又是那位的妹妹,奴婢看您是安静不了。”
“又因为什么?”沈楚楚头都大了,“颜嫔不是病了吗?不好好养病折腾什么?”
“还是因为前几日那档子事,贵妃又不管,有的是热闹看呢。”
“…….”
沈楚楚痛苦地闭上眼睛,万万没想到,萧辞选进来的人还不如赵嫔呢!至少赵嫔只是喜欢针对她,她不搭理,赵嫔也没什么幺蛾子。
可这一对不一样。
这叫宿敌。
两宫又离得很近,这要是有什么事,她这个婉妃能不出面吗?
沈楚楚深吸一口气,看看自己的腿,眼睛一闭,“明日还是去找良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