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男人,锦衣卫看看四周,只有旁边的诏狱中,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便道:“主人说了,会尽快救你出去,你在此处,莫要着急。”
原本蜷缩在角落处的男人听到,目光一闪,却仍旧不动。
此刻,这个锦衣卫才发现,那男人的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鲜血直流。
难怪无法动弹,原来是被废了。
想到这里,这个锦衣卫嘴角冷笑,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
随后,他将那竹筒放在口中,对着角落处的男人,便吹了一下。
男人一愣,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似乎有什么东西刺入。
可他伸出手去摸,却是什么都没有。
锦衣卫没有再说什么,提着那泔水桶,用木勺敲打着木桶边缘,一边吆喝一边向外面走去。
此刻,在旁边牢房的邱若枫,却看的真切。
那武器他知道,是一种流传江湖之中的暗器,发射的东西并不是金属物,而是一种动物的毛发。
这种毛发质地坚硬,淬毒之后,便可以用来杀人。
最为关键的是,这种毛发遇到人的鲜血之后,会很快融化,哪怕是让仵作来,也无法发现死亡原因。
邱若枫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寒。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恶人,可现在看来,和张老爷这种人相比,自己倒显得颇为善良。
至少他的恶,是建立在一定原则之上的恶。若是违背他底线和原则的恶,他并不屑于去做。
可张老爷不同,他可以表面对你嘘寒问暖,实际上已经做好杀掉你的准备。
正如常空所说的那样,此刻的邱若枫,就是一枚被抛弃的棋子。
为了不让邱若枫作证,张老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掉他。
这并不是多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张老爷做过的很多事情,都要比这残忍百倍千倍。
邱若枫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所经历的江湖,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而张老爷和朝廷的江湖,才是大江湖。
这里险恶的不是世道,而是人心。
那个死刑犯,在角落处蜷缩着,身体慢慢僵硬。
他在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状态之下,走向了死亡。
夜幕降临,死刑犯的尸体被锦衣卫从监牢之中抬了出去。
“大人,嫌犯邱若枫已经死亡,如何处理?”
锦衣卫的士兵,检查了一番那个尸体,大声说道。
秦天明目光凝重,随后道:“怎么死的?”
“可能是伤口感染化脓而死。”
那锦衣卫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他方才检查过尸体了,根本找不到非常明显的死因,看样子也不是中毒而死。
“把今天在这里值班的所有人都叫过来,本指挥使要挨个审问!!!”
他声音回荡在悠长的甬道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锦衣卫的士兵们,全部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
真正的邱若枫就在一旁的监牢之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秦天明是在演戏,演给张家人去看。
邱若枫并没有想要帮助秦天明或者常空的意思,但是相比于他们,他更想让张家去死。
所以他保持着沉默,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哪怕此刻的他,只要喊一声,就可以将一切拆穿,让张家隐藏在锦衣卫中的人,发现一切的真相。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第二日清晨,早朝之时,刑部员外郎李钟素突然上奏,表示在查看案综的过程之中,发现张载道刺杀太子一案疑点重重,需要重新进行审查。
而大理寺也有部分官员表示认同,觉得应该重新调查这件事情,而不应该只是听信锦衣卫的一面之词。
当然,在说完这些之后,他们还会补充一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不是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一个虚假的凶手身上。
仿佛他们已经确定,张载道只是被人栽赃陷害一般。
张老爷也在殿上,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不时抬起头来,看向那屏风之后的龙椅。
他知道,这大殿之上这么多的大臣,其实也只是他自己和周帝的博弈,是他们周家和朝廷的博弈。
昨日他已经得到汇报,最关键的人证邱若枫,已经被他的人处理掉了,锦衣卫根本查不出来任何死因。
最关键的人证死亡,一起都变得好办了。
今日他还只是试探一下,看看周帝的态度到底如何。
让他意外的是,周帝在听到了这些大臣们发声之后,只是说道:“既然有疑点的话,那就再查一次,可不能凭空冤枉了好人,反倒是放走了坏人。”
他的这个态度颇为暧昧,就是张思存现在也有些摸不准了。
可既然说是下令重新调查,那就算是成功了。
至少他们拖延住了时间,张思存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发动自己在朝廷中的更多势力,来给座位上的那个皇帝施压。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不禁想到,周帝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他杀伐果决,目光凌厉,现在却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虚弱起来。
此刻的张思存意识到,这个掌控着整个大周国,试图力挽狂澜的皇帝真的老了,如同是这个延续了三百多年的帝国一样。
“好啦,退朝吧,朕有些累了。”
周帝这样说着,便突然停顿一下,随后道:“对了,既然此案可能有冤情,那贞阳侯再关押在诏狱中,似乎不太合适,换个舒坦点儿的地方吧。”
听到这句话,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可有的大臣们却已经开始揣测起来。
周帝的态度,难道开始软化了?
倒也是,北伐军出征在即,周帝只怕不想要节外生枝。
若是再在这个时候得罪周家的话,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哪怕凶手真的就是张载道,他也得暂时妥协一下。
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锦衣卫衙署之中,张载道看着那沉重的枷锁,从自己的身上卸下来,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